这边阮凌微还在埋头苦思,到底怎样才能让林一诺开口说话呢?
每天跟着个闷葫芦住一起的话,她也会憋闷的。
在他身上制造点意外,他都忍下了,就是爱瞪人。
要么在房间里制造点意外?
比如,把他的主屋点了?
阮凌微眼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大少奶奶,今夜您打算在哪里休息?奴才先给您预备着。”
阿信对阮凌微的戒心稍懈,身子向前倾着,有几分恭敬的模样。
阮凌微在屋里打量了片刻,还是走到床前:
“小~林~将~军~”
她故意拖长了话音。
林一诺仍背对着阮凌微,毫无反应。
“大夫人送来的合卺酒,我不打算喝,你应该也不感兴趣,那咱们就把酒倒掉,杯子我收着。”
阮凌微踱着步,自说自话似的。
“今晚,大夫人怕不是会派人盯着咱们,因此,为了我这个所谓的大少奶奶的颜面,也为了我阮家的颜面,我不会离开你的屋子的。”
言罢,阮凌微看向林一诺。
她知道小林将军清醒着呢,那耳朵都快支出二里地了。
“但你放心,我也没说要和你同床共枕,举案齐眉。咱们呢,就当室友,一室之友,住在一个屋子的邻居。”
林一诺双睫颤动,阮家姑娘刚开始说的几句话还挺在理的,怎么说着说着就稀里糊涂的,什么“室友”,是她自己创造的词吗?
真是滑稽。
荒谬。
“呐,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哟~”
阮凌微说完,停都没停,转头吩咐阿信:“抬一个偏榻过来,和小林将军的床对着放,再抬一盏屏风。”
林一诺听着听着,觉出不对来。
这个阮凌微说了一大堆,其实是根本没打算征求自己的意见啊。
她已经知道自己不想说话了,还问他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坏女人!
刁钻!
还把床放得挨自己这么近!
等下就让阿信把她的床挪开,离自己远点!
大夫人的院子里。
李嬷嬷正恭立着回话。
三少奶奶孙玉珍,拿了个泛着精细光泽的红木小锤,忙着给大夫人捶腿。
“就这么收下了?两厢都没有闹起来?”
魏氏半眯着眼睛,慢悠悠问道。
“是,只是大少奶奶脸色不太好。那个阿信……您是知道的,跟个刺儿头一样。”
李嬷嬷心想自己也是如实说,并不算告状。
但还觉得不解气,故作惋惜道:“其实您何必费这份心,送了那样名贵的合卺酒去,堪比着各房的先例呢!”
孙玉珍捶腿的手一顿,李嬷嬷送酒时她见着了,是她嫁进林府时没有的待遇,又是金又是玉的。
相比之下,她成亲用的合卺杯,就像个葫芦瓢。
魏氏捕捉到三少奶奶的迟疑,轻轻拍了拍孙玉珍的手,“就到这儿吧,你且回去歇着。”
末了又同李嬷嬷吩咐:“她家里突遭变故,无依无靠的,还不是任咱们拿捏。今儿个夜里,不必派人去廊下守着了。”
新婚之夜派人听墙角,原是监督新妇是否逾矩,两人是否圆房。
他林一诺身子都废了,还圆什么房。
“老爷那边可派人来过了?”
魏氏又问。
李嬷嬷摇摇头。
“派人去找老爷问问,处置阮家的圣旨下来了没有,是怎么说的。”
魏氏刚说出口,又觉不妥,“罢了罢了,天杀的,一点破事也值得我费心,还是我亲自去问吧。”
入夜。
阮凌微失眠了。
她认床。
还担心父亲母亲。
她那个连结婚是什么都不清楚的弟弟,真能像父亲说的那样,成为阮家的顶梁柱吗?
还有母亲,母亲也算女眷,大宁的皇帝会不会欺人太甚,把母亲也发落到教坊司这样的地方?
阮凌微眉头紧锁,内心十分不安,手指都在轻轻颤抖。
进了林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没得到大夫人允许,不能随意外出的。
她若想知道阮家现在的处境,也要通过大夫人传递消息。
这就是为什么纵然魏氏多有为难,现下她还无法与其撕破脸。
憋屈,担忧。
好想大哭一场。
但杏儿这样的小丫头片子可以哭。
她不能哭,若真哭了,心里的这股劲儿就泄了。
她要挺住。
“哎……”
阮凌微叹息出声。
突然想到旁边还躺着一个人呢。
两人的床头离得蛮近。
自己的小榻和林一诺的床正好成九十度直角。
床头的蜡烛熄灭后,小林将军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
阮凌微几乎要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
“小林将军,你睡着了吗?我睡不着。”
阮凌微试探着开口。
回应她的只有不远处微弱闪烁的烛火。
“不知道父亲母亲怎么样了,你知道吗?在我来这里的路上,看到阮府大门已经贴了封条了。”
“哎……说点高兴的吧,你本来也够烦我的了……你这里的点心很好吃呢,我现在还想着这个味儿呢!”
“夜里有点凉了,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喊我……算了,还是喊阿信吧。”
阮凌微翻了个身。
自己嫁了个小瘫子,还是小哑巴。
也行,安安静静的,像个树洞一样。
林一诺一直没睡,其实想睡也睡不着。
他这个自封的“室友”,同处一室的邻居,小嘴巴巴儿地不带停的。
阮家遭难了?
那个阮卫国好像救过父亲的命,上一辈的事情他也不十分清楚。
点心好吃?
破绿豆糕而已,甜腻还噎挺。
这姑娘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吧。
直到头顶传来阮凌微均匀的呼吸,林一诺方长舒了口气。
她终于睡了,他也可以睡了。
次日。
阮凌微醒来的时候,阿信已经进来服侍小林将军了。
“大少奶奶醒了?杏儿和半夏姑娘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阿信比昨天热情了些。
阮凌微揉揉眼睛,把屏风叠起来推到一旁。
阿信正在给林一诺换被褥,屋内青烟袅袅。
阮凌微吸吸鼻子,“怎么一大早点这么重的香?”
林一诺一个大男人,竟还有早起熏香的习惯。
再看向阿信怀里抱着的被褥时,似乎边缘有一些黄黄的水渍。
阮凌微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林一诺你尿床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