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等所有人到齐,陈吉发走入会场,面色严肃。
很多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也有消息灵通的,从合作客商那里了解到凤阳发生的惨剧,想着合作社是不是也要做好防范。
不过,陈吉发开口,却是先言明主旨:
“合作社的同袍们,北面的敌人来了!”
他沉声宣布,环视全场,下面有人面露惧色,有人窃窃私语,有人目光淡然,有人怒火中烧。
江夏本地人普遍不知道陈吉发指的是谁,但那些从陕西、河南逃难而来的人却知道,北面最大的敌人,就是流寇。
“之前的两年,有很多人问陈某,为什么已经考取功名了,已经富裕了,还要带着大家宵衣旰食,日夜忙碌。那时候,陈某只说时间紧迫,没有说为什么时间紧迫。陈某现在告诉大家,就是离流寇席卷天下的那天不远了,时间紧迫!”
“流寇就要来了!最新军报,他们已经到了南直隶,掘了当今圣上的龙兴之地!”
听到这个消息,台下响起数道抽气的声音。尤其那些年纪大的士绅,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出了如此大事?!”苏茂才畏畏缩缩,“得赶紧把云生叫回来,这天下要乱了!”
“没错,天下要乱了!贼兵正在向四面寻找出口,由于官军步步紧逼,他们正准备向西而来,杀向武昌!”
“这可如何是好?!”
“对呀,官军无用,顶不住流寇,咱们是不是又要难逃了?”
“怕个甚,还有长江呢,他们能飞过来不成?”
台下七嘴八舌,陈吉发伸手压下讨论。
“听我说,同袍们。你们中,有很多人是从流寇手中活下来的,有些见识过流寇过境的惨状,自然是知道战乱中,人命如草。现在,你们在江夏重新安家乐业,有了新的安身立命的地方,这时候,流寇又来了,你们,是想继续在流寇的兵锋下逃窜,还是想,就在江夏,就守着这片土地?!”
“守土!”
第一个叫起来的是马千里,他目光炯炯,坚定非常。紧接着,从北面来的人,齐怀林、宋彩蝶、吴婷,都纷纷回应,要守土!
“还能去哪?我们逃了上千里了,才安生两年!不管是官兵还是流寇,那群王八羔子都是喝惯了百姓血的。往哪里跑有江夏好?”
“就是,再说了,跑去岭南还是贵州?那等贫瘠之地,又有什么好生活?”
“我们不走!我们守土!”
陈吉发很满意这些流民的反应,但江夏本地的士绅商户就很犹豫,似乎并不想出力。
陈吉发鼓动道:
“江夏的同袍,你们许多人或许不知道流寇的可怕,但我们一起在江夏做了这么多事,团结了这么多人,创造了这么多财富,你们应该信我陈某人吧?”
“陈公子的话自然要听的。”苏茂才笑道。
“那我要讲,未来,在湖广做生意,赚钱,首要的大敌就是这帮流寇。他们不仅屠戮北方,还影响东向的商路。我们要发财,这帮人就必须得赶走。”
“可兵戈凶险,是要死人的。”
“难道不打就不会死?张献忠屠戮凤阳,杀了一万二千多手无寸铁的商民,这些人难道抵抗了吗?”
场上面面相觑。
“同袍们,流寇为患,抢劫为生,只要你富裕,他们就会杀人、夺财。对付他们,妥协无用,只有打疼他们,赶走它们,我们才能安全。”
江夏本地帮的面色明显坚定了些,陈吉发继续鼓动道:
“各位同袍,江夏今天的局面来之不易,我们赚的银子也来之不易。现在,那群陕西山沟里逃出来的满身骚味的蛮子,要冲到我们家中来,欺辱我们的家人,抢劫我们的财富,杀死我们的亲友,逼迫我们背井离乡,同袍们,你们能忍受吗?能吗?!”
新任农会会长李牤子最先跳起来:
“和他们拼了!”
“对,杀流贼!”
“是的,我们不能由着他们在我们的土地上撒野!我们要团结起来,组织民壮与他们战斗!方才,我已经接到唐巡抚的指令,从现在起,合作社全体进入战备状态,所有人员全部投入到战争准备之中,所有部门动员一切能够动员的力量支援前线,十天之内,我要看到如下工作落实到位:”
“第一,农会、工会做好接收战争移民的准备,至少准备足够安排五万人的棚舍、工位;第二,商会要准备足够五万人生活三个月的物资储备;第三镖会抽调三百名镖师随行,另组织每户一名壮丁,至少组织一万人,参与物资和人员转运;第四,大冶分部要尽快准备两千套兵器铠甲,不求质量,但求人手一套;第五,学会组织学生用话本或是戏曲的方式,对各府县居民进行宣传,务必讲清我们与流寇战争的必要性。”
“这场战斗关系到湖广的安危,关系到合作社的存续,各位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全力工作。”
陈吉发在大会上一通输出,然后将各会的会长们留下来,讨论细节。
先发表不满的就是段瑾。
“怎么突然就出这么大的事情?是流寇就要打武昌了吗?”
“不是,流寇入湖广,是我的战略猜测。但是我的理由很充分,唐巡抚让我到黄州、蕲州,巡查防御。”
“你疯了吗?这种事情向来吃力不讨好。当年建奴围困北京,好些个支援的部队找不到休息的城墙,被建奴各个击破。你带这些人去巡查,人家不让你进城怎么办?”
陈吉发狡黠的笑了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你说我准备那么多接收流民的棚子、工位和物资做什么?富户地主战时往城里跑,他们怕流寇入城劫掠,也怕官兵进城讨饷,心情可以理解。不过,咱们是武昌府的兵,有什么义务管别人如何想?”
“那……那你还去……打仗要花钱的,这么大的动员规模,把合作社家底掏空了都不够!”
“你带着商会按要求准备物资就好。李会长,苏会长,你们有没有问题?”
“五万人的棚房好说,按照五人一间,也就一万间,分解给各村湾,每个村子也就一百来间。不过,五万人的工位就很难,也没有那么多田土。”
“你们农会负责棚房,工位我们工会来想办法。”苏九刚刚当上会长,想大展拳脚一番,“先前陈公子不是说要修路吗?我看干脆把郑店到大冶的大路修通。这样不就需要大量人力了吗?”
“这得有二百多里了吧,要多少银子造价?”
“银子,还是股份制。”
“修路怎么股份制?”
陈吉发见段瑾和苏九争论,笑了笑,吐出八个字:
“借钱修路,收费还债。”
众人大多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有段瑾眼睛一亮,立刻掏出随身的白玉算盘扒拉起来。
“还有什么问题?”
“学会没有好的剧目。先前的《辽阳梦碎》和《白毛女》不太适合这种场合。先生有什么思路吗?”
“你们也要学会创作嘛!”系统里当然有很多好的文学作品,但是不能总指望陈吉发抄出来,很费时间,也容易让他们过度依赖,“回头给个曲子你吧,让李良人根据这个曲子的意境去编剧。”
听到是曲子,宋彩蝶眼睛立刻亮了。
“什么曲子,能现在就给奴家吗?”
“曲名叫《我的故乡》。”陈吉发随便哼了两句,“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看惯了船上的白帆……”
这首抄袭自后世的经典电影插曲,被陈吉发改了个名字扔给了宋彩蝶。
“天哪……这意境太好了,太贴切了。”
“你觉得好就行。曲谱回头给你。”
“两千套装备太赶了。”马千里提出意见,“十天时间就是铁厂停下来专门做这个也不够。”
“嗯,边做边往前线送吧。我感觉二月中旬前不会接敌。兵工厂建设如何了?”
“您发明的那个混凝土还用得不是太熟练,大概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完工。”
“那就没办法了,头盔全部铸成锅型,下面留两个环穿绳子。胸甲全部用铸铁的铁皮,两肩两肋留孔,穿个牛皮绳子固定就行。衬里软甲都不用做,让士兵们自己想办法去弄。长枪枪头全部用铸造的,不用开刃了,让士兵自己路上磨。”
“这质量能打仗吗?”
“又不是对付正规军,一群流贼而已。再说了就府兵那训练程度,给他们再好的武器也不顶用。”
“行吧,要是这个质量,两千套十天问题不大。”
“还有其他问题吗?”
各路会长都表示没有问题。
“很好,那么,合作社成立至今的首战就要来了,各位同仁,全力以赴,共克时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