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五,年前去商州寻人的李六回来了,带回来郧阳方面的消息。
“腊月底的时候,卢巡抚用诱敌之计,流贼掉入圈套,歼敌八千余人。此后流贼突然就消失了,属下于是连忙赶回。”
“你带回来多少流民?”
“有姚小将帮衬,弄了五千多人,都是青壮。”
“老弱呢?”
“有的先前逃难就死了,遇到我们之后,有些实在走不动留在本地了,能带回来的都带回来了。”
“你们没做挑选精壮、抛弃老弱之事吧?”
“那断然不会有。”李六憨厚笑道,“未来的丈母娘和两个舅哥在旁边看着呢,哪能做那等丧良心的事情?”
对于李六来说,这次去陕西,主要就是找宋彩蝶的家人,转移流民只是顺道之举。
“嗯,很好,那就把人都交给坤兴表哥安排,散落到流哨里面去。”陈吉发点了点头,又笑道:“对了,人家宋小姐还不知道你的心思吧?”
“应该能感觉到吧,再说,丈母娘都认下了,回头再跟她说,跑不了的。”
“行吧,你自己定。回去抓紧休息两天,我们马上就有大活要干了。姚泽孝在哪?”
“他直接回去了。说是这几天要和范家小姐成亲。”
“嗯,那正好,我去随个礼。”
陈吉发去找姚泽孝,那边果然在准备婚礼。
见过面,问了些此行的事情,重点了解农民军的战斗力问题。
“流贼良莠不齐,有的打仗极有章法,有的就是狼奔豕突。”姚泽孝懂些军事,说的明白,“依在下所见,闯王、八大王所部作战勇猛,指挥有度,最难对付;马回回、曹操所部,机动有余,攻坚不足;其余部众,皆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倒是与后世历史差不太多。
“这番分析,是你自己看出来的吗?”
“哪能?在下与郧阳军中几个好兄弟相熟,大家聊天时说起的。对了,他们还说,流贼特别喜欢使诈,喜欢混入流民中,等入了县城,外面打杀起来,里面就趁机作乱。陈公子收纳那么些流民,也当要小心。”
“这个自然,流民先要甄别,然后要按照小家庭分配。没有家庭的,打乱后分配到不同的流哨,安排工作,监督劳作,等用放心了,再允许他们做其他的事情。江夏如今已经形成整套的流民安置办法,这事情由赵捕头在做,错不了的。这次来找你,还有一件事情打算请你出马,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陈公子,前次已经说过,在下这条命是您保下的,您尽管驱使。”
“你马上要结亲,怕你舍不得温柔乡。”
“哈哈,哪能,男子汉当然是以大事为要。”
“嗯,等你婚后,我准备将你的这个团练真正的办起来。从江夏和临近县招募丁壮,先编千人。”
姚泽孝有些吃惊。
“公子这是为何?如今虽然流寇肆虐,可毕竟离湖广还远。”
“等近了就来不及了。”陈吉发语重心长道,“居安思危,更何况流寇多陕北马贼,突袭速度很快,一旦官军稍有闪失,杀到湖广不过旬日之间。”
陈吉发对姚泽孝说这些的时候,张献忠李自成突袭安徽的消息还没有传到湖广,姚泽孝还是将信将疑。不过,等到消息到来的时候,他对陈吉发便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以为遇到了当世卧龙。
“好吧。但千人吃喝拉撒,可不是小数目。”
“对,所以,这些人一定要练好,练精。要比着你那五十个亲兵的标准来练。”
“啊?!专职的团练?!日夜操练那种?!”
“对,就是这种团练。”
陈吉发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上面写着《金口团练操典》,上面对招募、待遇、训练、保障、纪律等等事项做了具体规定,完全是仿照近代军队的标准订立的。
“你来当作训官,思政官由我来指派。”
姚泽孝翻着册子,张开的嘴巴就没闭上过。
体能标准,跑步二百息内三百丈,跳高原地三尺、助跑七尺,跳远原地七尺,助跑一丈半。就这素质,怕是他那五十个亲兵都不见得人人过关。
再看训练,每日晨间负重五十斤跑二十里,上午是各种器械训练,包括刀枪棍棒弓箭火铳,下午是步战马战阵战,各种花活,晚上还有内容,要开夜校,学纪律,搞生活会。
还有待遇保障,月俸三两,每日要有蔬菜、米面、肉食、蛋奶,每月发一套作训服,每季度发一套作战服,每年发一套礼服。还有各类装备,都要配齐,士兵自行保养,每两年更换一次,以旧换新,保养得当还有奖励。
“您这是训练民团?”
“对,金口团练。”
“将领亲丁也难达到这个标准……”
“民团就是江夏百姓的亲丁。”
姚泽孝语塞,想着,反正都是陈公子掏钱,豪华就豪华吧。
陈吉发和他的同盟如今掌握了八十多个村子,二十万人口,产业横跨轻重工业,市场辐射远近几个州府,崇祯七年底,向江夏县缴纳税银七万二千两,占了整个县十二万两税银的一大半。
如今,不说整个江夏东南片日益兴旺,因为陈吉发缴税增多的关系,填补了其他地方“三饷”的缺额,以至于整个江夏县的百姓压力都轻了许多。
但陈吉发知道,这种看似祥和的氛围很快就会打破了。等湖广成了前线,朝廷的整个组织方式都会发生变化,所以,他要提前做好军事斗争的准备。
这支团练队伍,全部按照精兵标准打造,加上吃喝拉撒装备损耗,每人每月合计耗银约七两银子,千人的队伍,每月消耗将近七千两,一年八万四千两银子,相当于乌岭铁厂全年的盈利。
这还只是养兵,还没有计算马匹车辆等等,若是完全将这支千人精兵运转起来,恐怕得十万两银子往上走。
当然,随着合作社工业能力的提升,各种物品装备的成本会略微下降,但这肯定比不上军事需求的增长速度。所以,陈吉发明年发展的步伐要加快些才行。
辞别姚泽孝后,陈吉发找到杨星昭谈话。
这位杨小姐今年十九岁,也是个大龄女青年了,她离家出走的原因有两个,其一是想和段瑾一样干事业,其二就是逃避家中指派的婚姻。
她是京城首饰行杨家的嫡女,上面有个纨绔兄长。
家中重男轻女,即便这位兄长从小就不太管事,也依然不愿意她插手家中生意。
前几年她刚满十六岁,瞒着家里偷偷和段瑾合作,做了几单生意,结果被她爹发现了,骂她抛头露面丢脸,转身就计划着把她送给朝中七品官做小妾。
这消息被杨小姐察觉了,她起先是装病,后来段瑾帮她卷了银子离家出走,将她安置在通州别院,还帮她开了个首饰铺子,供她练手。
满清入寇那年,通州遭洗劫,杨小姐险些死在战乱中。幸而平日里有相好的将官家眷认出她,将她带回京城,之后,她便存了南下的心思。
她与段瑾、翟德谦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翟德谦那边还有几个兄弟过来帮衬,但杨星昭属于离家出走,身边就只有段瑾。
这段时日,她每日与段瑾一起,段瑾做男妆,她就扮演段瑾的女伴。这番光景,倒让陈吉发觉得这俩搞不好真的有点什么……
扯远了,杨星昭听到小厮召唤,前来见了陈吉发,段瑾今日事忙,没有陪着过来。
“公子今日召见何事?”
“缺钱了,想从你的生意上下手,开点源。”
陈吉发直接扔出一叠纸,这是他刚刚从系统里抄下来的大冶金矿资料以及开采计划。
这个金矿是个铜、金伴生矿,还有少量的银和钴,距离乌岭铁厂还不太远,非常不错。
如果有钴钢,哪怕只能用他现在功率极低的发电机以实验室电解法制备那么几公斤,也足够提升陈吉发目前的金属加工能力整个台阶。
所以,无论从经费的角度还是工业技术的角度,这个金矿床都是势在必得的。
杨星昭手上的资料自然不会写金属钴的事情,但却把铜、金、银的开采计划写的十分详细。
这姑娘很快就投入到构思之中,最后再看投资,一期三万五千两,又有些咋舌。
“这么多钱,奴家哪有?”
“你没有,但是段瑾有。她现在是商会的头头,让她组织合作社所有商家入股,每股一百两,三百五十股。”
“还能这样玩?这不是抢钱吗?”
“乌岭铁厂没赶上入股的那帮人现在悔的肠子都青了,我和你打赌,这三百五十股用不了一刻钟就能卖完。”
杨星昭看着陈吉发那笃定的样子,掩嘴笑起来。
“难怪段姐姐总夸你,谈生意的时候和她一个样。”
陈吉发有些无语,这女人的脑回路和男人就是不同。
“好了,这件事务必三个月内拿下。正好我有很重要的事近期要出趟远门,你盯着点,有事找段瑾。”
陈吉发这边忙忙碌碌,中原大地的消息总算是传到了江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