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珠就有些气,这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感觉自己像个多余的。
“吉发哥哥,奴来看看姐姐,您在的话,奴换个时间来算了。”
“没事,进来坐坐。难得你对韵芝上心。”
熊韵芝当然知道王宝珠心里的弯弯绕,不过陈吉发在身边,她并未拆穿,而是让熙和给她搬椅子过来。
熙和心不甘情不愿,不好冲着王宝珠发火,就瞪了身后的鸢儿一眼,后者低垂着头,不理她。
王宝珠将礼物放在桌上。
“姐姐真是好运气,吉发哥哥才回来几天就怀上了。妹妹就没这个福分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
说这话的时候,王宝珠面上是看着熊韵芝,实际上不停瞄陈吉发。
“妹妹不急,相公最近忙,等闲了妾让他去你那里。”
“诶,你们两个别安排我了行不?”
陈吉发有些吃不消,这种事情他从未经历,自然也不懂如何应对。
“吉发哥哥,熊姐姐每日操劳,宝珠也每日孤单,你也不说主动关心我们。这会子还数落起来了。”
“好了,妹妹别慌,来日方长。”
“嗯。姐姐这肚子,会不会是男孩呀?若是男孩,吉发哥哥想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呀?”
王宝珠这个话,其实是在刺探陈吉发和熊韵芝的心意,但陈吉发没往细了想,随口道:
“还没影子的事情呢,等生了再说。”
熊韵芝看了王宝珠一眼,也笑道:“小名妾倒是想好了,若是男孩,就叫阿羽,要是女娃,就叫小芃。”
“哎呀,妹妹倒是希望是女娃,粉嫩嫩的小团子,最可爱了。”
熊韵芝没接这句话,只是笑。陈吉发道:
“男女都一样,在我这里不兴看性别。都是我和韵芝的娃娃,往后都要宠着。”
“那妹妹可要盼着了。家里往后多了孩子,肯定会更热闹了。”
“那是当然。瞧,我把玩具都做好了。”
三个人又聊了些开心的话,王宝珠说着,便聊起了娘家的事情。
“吉发哥哥,上次你说带奴回王屋村的,可还没兑现呢!”
“啊,是呀,忙起来忘了。”
“那你这两天反正也在家,要不要陪奴回去一趟?”
陈吉发不知道王宝珠如何想,他现在满心满眼只有怀了他骨血的熊韵芝。
“那个……现在韵芝这个样子……”
“没事,不打紧的,相公,你就陪宝珠妹妹回家一趟。她进陈家一年多,家里也没来探望过。”
的确是没来探望过,王绍棠现在满心的在合作社争夺份额,对妹妹根本就不上心。
“行吧,反正也不算很远,明天上午去吧。”
“吉发哥哥你真好!那你们先聊着,奴回去准备准备。”
“是要好好准备。把上次从南京带回来的特产可要捎些过去。”
王宝珠应了声,从熊韵芝的房里出来,比来的时候心情更差了。
看来,爬床的事情要抓紧了。
没想到,命运兜兜转转,她还是要走潘姨娘的老路。不仅做了妾,还要下贱的爬床。
陈吉发整日待在熊韵芝这里,除了几个紧急的文件需要处理,剩下的都被他放在一边。
这样一来,在商会的段瑾就打着他“三姨娘”的名号,在合作社的换届工作中“大展拳脚”。
第二日,陈吉发依旧起了个早,正想着去找王宝珠,陪她回王屋村一趟。
刚出门,就碰到着急找来的曹氏。
曹氏闺名曹静竹,这名字若非此次参加委员选举,怕是都不会让陈吉发知晓。
来时她手中捏着本名册,见了陈吉发,便直接塞到他面前。
“喏,陈公子瞧瞧您家三姨娘做的好事。”
“怎么了?”
“您定的八十八个人,开会时都说的清楚。她一个合作社的局外人,竟私自将名额增加了四个,全是从北京来的。”
陈吉发翻开一看,立刻就发现了曹氏所说的事情,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文发出去了吗?”
“是的,到各分会手上了。”
“既然已经发了,就不能擅做改动。何况还有南京那边,估计来不及追了。”
“是呀,可这样老委员都会有意见。”
陈吉发想了想,觉得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不见得就是个坏事。
段瑾这条鲶鱼,对于搅动苏家湾那帮小富即安的老顽固还是有些作用的。
只是她如此先斩后奏,的确让陈吉发有些生气。
“社里是不是各个部门都在?”
“在的!要召集大家说清楚吗?”
“嗯,讨论下吧。
“您要为她改章程?这可是实现与委员们沟通好的东西。而且,这是合作社第一次换届推选,若是如此变卦,往后又该如何?”
“是,所以更应该开会说一说。而且这名单也差不多齐了,同大家通个气,选个时间公布出来。”
陈吉发又缓和了下语气道:
“感谢曹夫人考虑周详,后面还得辛苦您。”
“辛苦不辛苦倒是无所谓,只请公子往后还是对红绫照顾些。她喜欢舞刀弄枪,打打杀杀,但奴家这个做母亲的确实担心。”
“如今寻常十几个男人近不了她的身,还有几个精挑细选的帮手,您放心吧,回头护卫队再扩充点,她手中人手更多,也就更安全了。”
“哎,给公子添麻烦了。”
陈吉发摆摆手,让曹氏放心,心中琢磨着该如何处理段瑾搞出来的这个事情。
到了会议室,其他方面的头头脑脑还有隔得远的没来,那些已经到了的纷纷同陈吉发打招呼。
见着段瑾也来了,陈吉发将她带到隔壁的休息室,将其他人请了出去,只留下她和曹氏。
将名册上那几个名字翻开,放在段瑾面前,陈吉发先开口责问道:
“什么时候商会的副会长能定合作社的委员名单了?你把合作社的元老们放在何处?”
段瑾改名单的时候就想过陈吉发可能会有比较激烈的反应,但她既然敢改,肯定有她的底气。
“熊夫人身体不适的时候,将这项工作交给我,说的是全权决定,不必问她。”
“可她又有增减委员名额的权力吗?这是我多次征求意见,又在委员会上公布讨论过的事情,你有什么权力私自决定?”
“这有什么的?这个合作社是你一手建立的,多少名额本就该由你决定。”
“胡闹!哪能搞一言堂?”
“怎么就不行?现在苏家湾,还有人与你话语相当的吗?”
“可你这般搞,如何能服众?”
“就凭这摊子是你支起来的,就凭这一亩三分地是你说了算。”
“你这是在折我的名声做你的事情!”
“哈,我既然担了陈家‘三姨娘’的名声,多少也能代表你。多安排的这四个人,都是族里从小培养的优秀人才,于你的生意肯定是有好处的。若你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我来担这个骂名好了。”
“这是骂名的问题吗?!”
陈吉发气笑了,这女人真是强势惯了,完全不怎么考虑人际关系。
当然,陈吉发也知道这不能怨她,毕竟她生长在这个时代,上位者对下位者就是一言而决。
虽说她思想上更愿意接受李贽,但那是因为她身为女子,需要有标新立异的理论而已。
由于出身大家族,段瑾有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骨子里还是带着时代烙印,将个人意志凌驾于集体利益之上,习惯于支配地位不如她的人,随意侵犯和牺牲下级的利益。
陈吉发琢磨了下,耐心调整语气:
“段小姐,做事不要太武断了。你要知道,大明天下走到今天这个混账的程度,有多少原因就是因为上位者毫不顾忌下面的意见,有多少原因就是因为没能调动这些泥腿子的积极性?”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我们的合作社,是个全新的体系,代表着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组织管理方式。它能做到的事情,是这个时代传统人身依附关系不能做到的,你来了之后,应该能看到效果所在。”
段瑾毫不示弱的看着他道:
“少说这些大道理,现在合作社很多人、很多事情就是不顺,我只是想要把事做好,把人员优化,有什么错呢?又不是动你的组织架构。”
“不,你错了。你压根没搞明白咱们要做什么事。人心才是重要的事情,合作社,取名合作,就是为了争夺人心。”
段瑾瞪大了眼睛,而曹夫人则出去看了看,门口只有两个镖师警戒,这才放心关门进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经历过建奴入寇,应该清楚,朝廷和建奴之间,究竟谁胜谁劣?”
段瑾闷闷不语。崇祯二年春,建奴入寇,洗劫通州,段家损失巨大。然而朝廷上下,竟然连敢于出城野战的精兵良将都没有。
京城自那以后就开始人心浮动,翟少爷翟德谦与她往南来,既是寻找新商机,也有避祸的打算。
“你扯这些做什么?”
“我问你,若是建奴到了江夏,你准备如何应对?靠银子有用吗?又或者靠朝廷有用吗?就算不是建奴吧,若是流寇饮马长江,又该如何?”
陈吉发的这个话已经说的相当露骨了,段瑾有些错愕,短时间还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曹夫人跟着陈吉发时间长,又一直担任机要秘书,知到许多合作社偷偷做的事情,所以她大概猜到了陈吉发的潜台词,于是上前劝说。
“陈公子消消气,段小姐您也是,都是合作社的事情,何必闹得你们两个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