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大厅,段瑾刚刚忙完,见着陈吉发,立刻眉眼含笑,上前拱手,举止间真像个公子哥儿。
“陈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吴婷与洛芙还没走,回首见到陈吉发,也是十分惊讶。
如今,吴婷当了老板,杀伐果断之下,装束也更加成熟,头上金钗步摇,如贵夫人般挽着发髻,见了陈吉发,没有了往日心中的旖旎,只微微点头。
至于洛芙,巧笑嫣然,出门显然是精心打扮过,见到陈吉发盈盈屈身拜礼,香风拂面。
“见过三位小姐。”
陈吉发以士礼见女子,几乎是下意识抱拳鞠躬,引起洛芙一声轻笑。
“陈公子还是这么彬彬有礼。”
“洛大家谬赞,不过习惯而为,不如您仪态万方。”
“惯而有礼,真君子也。”
“好了,你们俩别互相吹捧了。”
段瑾打断两人,将方才几人讨论定稿的策划递给陈吉发。
“喏,我打算与吴老板、洛大家合作,月底前搞个服装展销会,将锦绣庄成衣和今秋最新款式在揽月楼做个服装秀。你看看。”
陈吉发接过方案认真看,这里面既有他同段瑾提过的后世展销会上的内容,包括展柜、模特、服装秀等内容,还有她根据大明的文化环境的改良思路,比如,把展柜包装成士族后宅,模特扮作侍女和休憩的贵族小姐,服装秀包装成了花魁舞、大型鼓乐舞、名媛郊游诗会舞台剧等等,丰富多彩,像一场精心规制的大型晚会。
“不错不错!段小姐费心了。”陈吉发由衷叹服。
“邀请名单、活动流程,都是认真推敲过的。既要打响我们的名头,又不能落人口实。”
“的确如此,看热闹的人暂且不宜太多,主要的展台还是放在金口。这边民众对新事物接受度高一些。”
“对的,就是花钱有些多。”
“没有赞助吗?”
“有的,洛大家说服了揽月楼,场地和招待方面,揽月楼的东家与咱们平摊。”
“这倒是不错。”
“东主听说是与陈公子合作,还怕平摊费用出力少了,让奴一定要找些善舞的姑娘来参演,可算上心了。”
“谢洛姑娘引荐!”
“哈哈,不用谢奴,届时您给奴的独舞画幅画便好。”
“那是自然。”
陈吉发不仅肯定了段瑾的想法,而且对商会的改组未置一词,苏庆阳在旁边听着听着,便琢磨出味道来。
背后慢慢惊出冷汗,心说不好。
果然,等陈吉发与三位姑娘告辞,便来到商会会长的值房。此时,经过段瑾的改组,这里便只剩一间书房了。
陈吉发给苏庆阳泡茶,后者唯唯诺诺,惴惴不安。
“庆阳小爷爷,合作社的成立,您出了大气力,有功劳也有苦劳,但现在商会的这个改组办法,是我与段小姐在北京时就讨论过的,只是没想到,她能主动实施罢了。”
“这……这……吉发,这是真没想到呀……早知道,那肯定是要全力配合的呀……”
陈吉发沉默片刻,又开口道:“您也知道,茂林现在去了南京,也算是南京分会的一把手了。您做合作社商会的一把手,可不能顾此失彼。江夏这边,我是觉得段瑾干的不错,您说呢?”
“那……当然是不错的……”
“往后,您还是会长,让段小姐来做个副会长如何?”
苏庆阳哪能不明白陈吉发的筹算?
既然苏茂林占了南京商会的位置,那他江夏的这个位置,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自古以来,这种权术伎俩深入人心,即便是苏庆阳没读过什么书的,也明白这个道理。
于是只有唯唯诺诺道:“您决定的,当然没问题。只是苏九那边……”
“他另有任用。以后段瑾便是商会的二号人物,全面协助您开展工作。除了重大事务、合作社全局工作由您出面之外,具体的业务还请您多多给她交担子。”
这就是分他的权了,比苏九当年分权更严重,算是架空了大半权力。但他能说不吗?显然不能,无论为了苏茂林,还是为了他目前在合作社的分红和待遇。
“那……那便依吉发所言……”
通过这件事,陈吉发意识到,苏家湾的这批元老,现在的确已经成为他面临的人才瓶颈。
但这批人现在都是合作社的核心成员,不能随便更换,更不能搞清算这种忘恩负义的事情,毕竟他还在起步阶段,这些矛盾一定要处理好。
因此,似乎换届这件事情,是该提到议事日程了。
夏日的暴雨来得快,去的也快。
骤雨初歇,虹桥凌空,小荷浸润,草长莺飞,新修的院落环境优美,美人徜徉塘边,却没心思欣赏,低垂着眼眸,心事满满。
陈吉发一走,就是一个多月。
如今陈家的新府邸已然落成收工,亭台楼阁准备妥当,只住在这里的人心境发生了变化。
熊韵芝觉得,在陈家的宅子里,其实不如做姑娘时开心,每日应酬的事情多,操劳不已,相公却忙着事业,对她也一贯的嘴上关心,实则陪伴不多。
本不该有所期待,只是陈吉发先前于危难处的那番表现,让她多少有些感动。
而且,父亲说的没错,这就是她的命。
正想着心事,门口,熙和一声惊呼。
“姑爷!”
熊韵芝抬头望向院门,那里立着个白衫公子,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不是陈吉发又是哪个?
熊韵芝见着他,心中搞不清是什么情绪,面上冷着,安静一福。
“相公万安,此去辛苦了。”
陈吉发方才脑子里还在想着合作社改组的事情,如今见了熊韵芝,只觉得她这几日消瘦许多,不由得十分心疼,上前抓住她的手。
“娘子才辛苦。我这一去月余,家中都靠你支撑,罪过罪过!我从大冶带了些特产给你,另还选了些首饰玩意,你拿去看看。”
陈吉发来时手中拎着礼盒,此时便顺手递给熙和。他惯常给长官和客户送礼,但主动给女孩子送礼,这两辈子都没个几回。
熊韵芝见他如此,心情稍微好了些,但也知道,这人忙得很,嘴上说的好听,转身又不知会跑到哪去,冷不丁还会带个别的女人回来。
“相公,如今府上也收拾妥当,往后合作社那边的事情,也可以在外院处置。”
“公事还是放在值房好些。”陈吉发没听出熊韵芝的意思,脑子里都是公私分明,“哎,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便不谈工作上的事情。家里诸位都还好吗?宝珠在哪?回来便没见着她。”
“宝珠和红绫、鸢儿去了学校。宋姑娘前些时请红绫去教导学生射御之术,宝珠和鸢儿便每日陪她去,听说很受学生欢迎,她们两人也学了不少。”
“原来如此。”
听到这个,陈吉发才突然想起系统给郑红绫强化的前提,就是要把郑红绫带在身边,这个把月去大冶走得急,当时没注意这个事情,相当于漏过了强化。
这么看,三年强化一个人可能还不止。
往后再要出门,可要记得把郑红绫带上。
“宝珠和小桃的文化课没落下吧?”
“嗯,每日都有读书认字。妾去学校也兼职了教师,隔两日去教一次诗文。”
“甚好。教育乃根本大事,你能做垂范,当为众人表率,也能激励女子求学,韵芝劳累了。父母近日如何?”
“婆婆同阮姨每日缝衣礼佛,或者与嬷嬷们打叶子牌,只隔三差五叨念孙子,其余都和顺安稳。公公如今享福,总去城里喝茶听书,白日里不得见,晚上偶尔碰面,看着精神,就是总唠叨家里事情没人管。”
家里的事情有熊韵芝很大功劳。陈吉发伸手将她揽住,想要表达温存与感动,却不想被她推开了。
“相公才回来,乏了吧?妾去准备热水。”
“不用忙了,我回来,你可以休息。”
“这怎么成?家中的事,总是要女人来张罗的。”
陈吉发努力放缓语气,试图靠近熊韵芝:
“真的不用忙,陈家不比别处,这里是我的家,也是你的家。那些男尊女卑的道理,在这里不适用。”
熊韵芝想着,他惯会讲些大道理,做到实际上,却还是和别的男人没什么不同。
“相公若是不用热水,不如先去书房看看书,妾去准备晚餐。”
“好容易回家,现在还看什么书?”陈吉发笑道,“你就不能陪我说说话?”
“妾这不是在和相公说话吗?”
熊韵芝转身不去看他,陈吉发干脆从身后试图抱着她。淡雅的芝兰香冲入鼻腔,让他有些意动。
“你知道我想和你说什么话。”
“妾……妾不知……,相公放手,妾还要做事。”
“我娶你回家,又不是让你做事的。有那些个丫鬟婆子呢。”
“不行,再不去备晚餐,被婆母知道又该吵起来了。”
“哪能?陈家我说了算。”
“好了好了,妾真的要去厨房了。”
熊韵芝挣扎起来,陈吉发无法,只有放她离开。
“诶,我陪你去厨房。”
“相公去做什么?”
“当然是陪你做爱心晚餐。”
陈吉发笑起来,没个正形的样子,让熊韵芝心头微动。不过也就片刻而已,她很快正色道:
“这如何使得?君子远庖厨……”
“有什么使不得?走吧,娘子——!”
陈吉发搂着熊韵芝往厨房走,这让她有些羞恼。
路上的丫鬟婆子都看着他们,陈吉发脆将那些笑嘻嘻看热闹的婆子都赶走了,只剩下熙和帮忙,烧火备菜,忙里忙外,准备一家子的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