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珠没能第一时间下定决心。她想着以色事人没错,但真要豁出去上的时候,又有些拿不定主意。
归根结底,是陈吉发这人对她还算宽厚,平日里感觉不到什么委屈,即便是做个挂名的妾室,同在家中做小姐时,似乎也没啥区别。
想到这里,王宝珠美滋滋的靠在床头,拿起床头柜上的银镜照着。刚刚起床的丽人乌发披散,软丝贴身,勾勒出动人的曲线,果真是个以色事人的浪荡胚子。
她完美的继承了潘姨娘的美貌和身材,就连勾引男人的仪态都像了八分,难怪天生是小妾的命。
王宝珠觉得镜子里的美人有些好笑,有些下贱,又有些身不由己。
她心情复杂,将镜子扔了,赤着一双雪足踩在地毯上,披上丝衣来到梳妆台前。
鸢儿连忙上前帮她梳洗。
“还是算了吧。”
“什么?奴婢没听清……”
“加料那个事,别忙活了。”王宝珠对着梳妆镜,勾唇露出个甜美的笑容,“瞧瞧,你家小姐虽然生得是个小妾的命,但也不是天生就想做骚狐狸的,太过下作的手段,还是算了。”
“嗯,奴婢也就是提一嘴。不用也好,免得事后被姑爷责罚。”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还不是看您总是被冷落,替您操心。”
“往后别总盯着这些事了。陈吉发那边,本小姐自有分寸。其实,他碰不碰我,也不是那么重要,如今的日子过得,可比家里还好。”
“那倒是。姑爷待自己人总是温和的。”
“嗯,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每日里清闲自在,也不用去逢迎谁,伺候谁。若是真的去下药爬床,万一触了他的霉头,怕是不如现在。”
“小姐,方才是奴婢多嘴了。”
“嗯……”
王宝珠说着这些话,表面上是劝诫鸢儿,实际上,也是解释给自己听的。
其实方才她的确是心动了,只是转念想来,又想出上面那番理由来,于是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却是不知道,若她真这样做了,肯定讨不到好。
陈吉发是个穿越者,还有金手指傍身,普通的迷药对他是没用的。
梳妆完毕,王宝珠对着镜子里美美的妆容又照了两遍,准备去找陈吉发,问了外院的小厮,说是少爷大早晨的就去金口镇了。
“鸢儿,让下人备车,咱们也去金口。”
“怎么了?”
“当然是要紧紧跟着陈吉发。他身边狐媚子太多了,要看紧点。”
“好嘞!奴婢这就去安排。”
王宝珠带着鸢儿去金口,在日益繁华的集镇上逛了些许时候,没能找到陈吉发,却找到了不少好看的首饰和好用的胭脂水粉。
逛街是女人的天性,逛着逛着,就把陈吉发忘到了九霄云外。
正买到兴头上,王宝珠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她。
“请问,是王姨娘吗?”
回头,便看见个华服丽人,雍容婀娜,款款而来。
“您是?”
“奴家洛芙,见过王姨娘。”
洛芙?王宝珠是个良家女,平日里没听说过江夏县风月场上的事情,因此也不知道什么花魁洛芙。
“这……您如何知晓奴家身份?”
“自然是见过。”洛芙用水袖掩口轻笑,一举一动都有种勾人心魄的美感,“您昨日下船时,跟在陈公子身侧,美艳照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原来是这样,王宝珠略有些尴尬,不过,她能嗅出这女人身上同类的味道,于是警惕道:
“洛芙小姐找奴家何事?”
“王姨娘不必紧张。奴家不过是瞧您妆容别致清丽,想请教下如何做得。”
原来是这样吗?
王宝珠跟着陈吉发久了,有时候也会得到一两句点评。陈吉发毕竟是后世的审美,看了很多古装剧,于是就套来指指点点。再加上系统里面也有些美容知识,陈吉发见王宝珠总是喜欢涂涂抹抹,于是便教给了她。
“这个简单,就是有些小妙招……”
王宝珠同洛芙简单讲了讲自己总结出来的几个方法,又将刚刚挑选出来的胭脂水粉拿给洛芙看。
在讲如何化妆这件事的时候,王宝珠是很热络的,与她平日里装腔作势的样子完全不同。
洛芙觉得有些意思,又自己上手试了试。
“王姨娘这些法子,都是自创的?”
“啊?算是吧,都是自己用的。”
“挺不错呀。您有没有兴趣帮奴家楼里的姑娘定妆?无需您动手,只要指点我们的妆娘即可。”
这倒是有些意外。
王宝珠不像熊韵芝,后者从小打理产业,所以对这些事情并不陌生。她却是从小想着如何在后院争宠的,技能点没有点在经商上面。
倒是鸢儿比她要看的远些。
“小姐,要不您先应下来?找她讨笔收入。无论姑爷后面如何,都是有利无害的。”
“那……也可以吧……洛芙姑娘想要如何合作?”
“您这妆容奴着实喜欢,改日遣人与您约谈?”
“好……”
洛芙交代完事情便走了,王宝珠还有点晕,莫名其妙的,竟然做了一单生意?
“小姐,这是好事情。若真的可以,给她们这些姐儿做妆造,说不定能挣大钱。”
“嗐,要那些钱做什么?傍着陈吉发,要什么没有?”
“可这毕竟不一样……”
王宝珠觉得鸢儿对这事情挺上心的。这丫头平日里做事挺靠谱的,既然她觉得可以,那说不定就真的可以。
“你想做就去做吧,若是有钱赚,你拿大头。”
“这怎么好……”
“行了,快去找陈吉发。晚了该被狐媚子拐跑了!”
“嗯,小姐您慢些……”
陈吉发还不知道王宝珠在金口镇上找他,从宅子里出来,他喊来李六,准备去客栈接段瑾和曹夫人,路过江夏后千户所的时候,顺路先去拜访了姚千户。
姚泽孝也在,这次见了他本人,是个面色沉毅的后生,如今带着数十人日夜操练。
陈吉发先是送上礼物,都是从两京带回来的特产,意在讨好这家军头。
虽然他现在中了进士,身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但他依然以晚辈礼见姚广德。
不过这老头是个不中用的,脑子里也就他家那些陈谷子烂稻壳的事情,同人寒暄,也总是不离这些。
倒是姚泽孝有些见地,时不时能同陈吉发聊几句天下大事。
当陈吉发提及运河沿岸的乱象时,姚泽孝立刻说起了自己的见解。
“说起来,如今最大的弊政就在于言路不通。某在军中效力时,往往军队的情况到不了中枢,中枢的命令下不到军中,将领在前线到底打了什么样的仗,到底什么方法有效,什么方法有害,都说不到朝廷那里去。往往一有战事,各方面议论纷纷,却无定策;侥幸赢了,也不知是何人功劳,全靠上面争吵。若是输了,便都装聋作哑,撇清干系。您说,如此这般,下面如何能好?都是当天和尚撞天钟,等哪天出事了,就一死了之。”
杨氏出来给客人上茶,听到儿子说这些话,连忙喝道:
“慎言!国家大事,岂是你小小把总该关心的?!”
姚泽孝有些叛逆情绪,虽停了言语,却小声咕哝:
“进士老爷让讨论的,怎么就不能说?”
当着客人的面,杨氏不好如何发作,用眼神示意老头子警醒点。
不过姚广德是个草包,只乐呵呵的看着儿子,反而觉得儿子说的不错。
陈吉发连忙站起来打圆场。
“夫人,姚公子见识非凡,倒真是切中时弊。回头陈某寻几个同窗好友,将公子所言整理一二,说不定真能得上峰重视。”
“那……那先谢过陈公子……只是我儿既已从军,便不好再胡乱说话。您听听就是,莫要较真。”
“好说,这事陈某有分寸,不会牵连您家。”
杨氏总算放心,这件事也就此揭过。不过,姚泽孝这人却给陈吉发留下印象,走时留下名帖,希望姚公子有空时能到陈家多交流。
等赶到金口镇的时候,段瑾和曹夫人已经收拾妥当,在客栈楼下等着了。见过礼,三人便上了马车,在镖师护送下,去合作社的四方产业巡查。
半年不见,合作社已经扩张到金口镇以及附近的村湾,形成了以金口到苏家湾连线为主轴的一片城镇带。
沿路上,到处都是兴建的房舍、商铺,更远的田野上,有许多联营式的新型农场在搭盖。
这都是最近两年发展起来的。
因为包税之后,这片区域实际上只完成朝廷的正税和县里给他定的指标,剩下的工商业收入,按照三十税一,对于陈吉发现在的模式来说,商家都能赚大钱。
赚了钱,就会扩大投资,就会将生意做得更大,赚更多的钱。资本逐利的驱动,会成为合作社体系成长的主要动力,陈吉发在其中利用新技术革新起到推波助澜作用,会让这个体系走的很远。
马车上,陈吉发如数家珍的向段瑾和曹夫人介绍大路两边的各种产业。
“那边就是苏家湾棉纺厂,也是苏家湾最早的正规工业。两位可以去看看。”
几人在棉纺厂门口下车,繁忙的景象让从未见识过近代化工业流水线生产的段瑾和曹夫人感慨不已。
吴婷如今早已经回到了江夏,这边生意持续扩大,她也不能在南京久留。
好在陈小雨识文断字,上手很快。
吴婷带着客人在棉纺厂转了一圈,临走的时候,还给两位女士送了锦缎。
“这不公平,没有我的!”
陈吉发在这里叫屈,段瑾和曹夫人都笑他,吴婷白了他一眼,咬牙切齿道:
“浑人,赶紧走!”
过了苏家湾的产业园,就是郑店镇。
如今郑三爷在郑店镇也有样学样搞了个“工业园”,弄了些产业在里面做,收益还不错,尤其是黄江海新弄出来的那个红薯粉加工厂就在这里,如今产量不错,卖得也好,让郑三爷很是抽了些利钱。
见了陈吉发,郑三爷先是继续表忠心,又拿出账目来给他审查,把郑店镇合作社的骨干也都叫了来,像是阅兵般请陈公子检阅。
这个时候,段瑾和曹夫人才知道,这陈吉发已然是金口、郑店这几个乡镇的草头王,基本上,民事财政,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