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谋被戳破,又忽然被她一打岔,那刘娘子也就没看清。
掐断的那支迷香,被她飞快藏入袖间。
“妹妹……果是真心同他好?”
“嘘——”
闻蝉以指抵唇,含情水眸慌乱难掩,“低声些,可别惊动……”
她朝外一指,示意陆英还在。
妇人这才噤声,将她往屋里领。
闻蝉果然猜得不错,那男人不知使了手段,晨间假装出门,连谢云章的耳目都能避过,此刻又躲回了屋里。
听得妻子唤他,才踱步从帘帐后现形。
“娘子有礼,在下刘康。”
男人约莫三十上下,人倒有几分标志,就是一双眼睛太不老实,在人身上四处打转,一看就是诡计多端之徒。
“你个死鬼,今日可有你艳福享!”
刘娘子绣帕一甩,他便顺势拉过女人的手,送到唇边轻嗅,“卿卿待我好,我自是感激不尽。”
那刘娘子倚在男人怀里,媚眼却朝闻蝉瞥去,嘟囔着:“好妹妹,我的男人我是捧出来了,不知你那位……”
闻蝉暗暗挑眉。
事态比她想的要复杂。
原来这对夫妻,是分别看上了自己,和谢云章。
她掩唇失笑,“纵然他生一副好皮相,可中看不中用,姐姐也喜欢?”
“就算不中用,那模样还生在那儿,就当我白白伺候他一场,想来也不亏啊!”
还不等闻蝉回话,她身边的刘康忽而淫笑,揽着她的手臂也不老实,作势就往她胸前移。
“你要真想,不如今日,就同这小娘子一道……”
“死鬼,想得倒挺美!”
趁他们夫妇打情骂俏,闻蝉迅速在屋内环视,看还有没有能顺走的东西。
最后定睛在那烛台边,桌案上,有一对火石。
她不动声色挪过去,袖摆一扫,那处便空了。
叩叩叩——
恰是此时,屋门响了。
刘氏夫妇相视一眼,那刘康迅速躲回帘帐后,刘氏则扬声问:“谁?”
陆英的声音传来:“娘子,主君请了大夫,要您回去侍药。”
闻蝉藏好袖间那对火石,立刻道:“就来!”
转过头,面露遗憾,“姐姐,今日真是不凑巧。”
刘氏心中可惜又庆幸,暗道还好遇着个上道的,否则将人迷晕,他们又中途要人,岂不被抓个正着。
“那妹妹何时再来?”
“这便说不准了,不如这样,姐姐明日再来寻我一回。”
她说着便往外赶,不给人多言的机会。
只在门边又回首,眉目间化不开愁,“姐姐可千万再来寻我!”
出门对上陆英,又是寻常沉静的模样。
“公子怎么了?”
两人绕过廊道,急急往厢房走。
谢云章因着看不见,不喜屋里有人,闻蝉就怕他磕着碰着。
“大夫还在路上,大人叫娘子先进去。”
陆英替她推开屋门,“娘子请。”
闻蝉撩开里屋珠帘,一脚刚踏入便唤:“公子?”
谢云章仍旧坐在榻边。
他循声转头,虚晃的视线中,一道素色的人影闯入。
看不清面孔,但有轮廓,亦有色彩。
原来她的裙裾是浅淡的藕荷色。
“嗯。”
他看着好好的,闻蝉便又坐到他身侧,“公子哪里不适?”
谢云章看得很专注,她白皙的面孔上,眼珠是黑的,唇是红的,分明得很。
“公子?”
谢云章没出什么事。
只是眼前忽然有模糊的光亮,把她叫回来,只为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她。
“我没事。”
看得太用力了,后脑伤处开始隐隐发热,“就是脑后,有些隐隐作痛。”
“脑袋疼……”
闻蝉去看,他脑后却被乌发覆着,看不见什么,想碰又不敢。
只得对他说:“大夫很快就到了。”
照例,看诊时所有人都在外间等候。
闻蝉趁乱,将顺来的迷香和火石,都藏进放置衣物的包袱里。
谢云章防得很严,除了几身素净衣裳她能自己沾手,其余连首饰都不叫她碰,生怕她有点钱财就想跑。
今日那大夫并未待许久,一盏茶的工夫便出来了,嘱咐照常给人敷药煎药即可。
对闻蝉来说,一切如常。
可于谢云章而言,眼前有了模糊的景象,与她的相处都变了味道。
例如她俯身为自己敷草药,不甚在意寝衣的领口,就那样将大片温软的肌肤,暴露在他眼底。
“杳杳。”
“嗯?哪里不对吗?”
热巾帕盖住双目,将那虚晃的美景也一并遮掩了。
“没事,就是想问你,今日过去做了什么。”
她顺了迷香和火石。
实话自然不能说,可全说假话,他心思缜密,又怕他起疑。
沉吟片刻,闻蝉方噙笑开口:“那刘娘子也是个风流的,对公子芳心暗许,托我来商议,能否春宵一度。”
“你怎么说的?”
“我自是不好替公子应允,便说公子体弱,中看……”
实话一不小心说多了。
她连忙收敛,讪笑两声道:“我说公子不方便。”
“中看不中用?”谢云章却不放过她,一下便找到她垂落床沿的手,“你便是这般,污我声名的?”
“公子听错了,我没有。”
“负责。”
“什么?”
那两个字说得太快,闻蝉怀疑自己听错了。
巾帕覆着男人的眼,此刻他张合的薄唇便在面上分外惹人注目。
一字一顿道:“污我声名,你要负责。”
闻蝉便不出声了。
一说这些事,她总不接茬。
“我替公子把药擦了。”
谢云章知道她不肯。
对自己还存怨,不想回上京,抑或放不下那个没用的前夫,她还存着一堆小心思。
所以,谢云章没把将要复明的事告诉她。
她说要做自己的眼睛,这一定是真的。
只要自己一日不好,她总会留在自己身边。
第二日,那眼疾圣手又来了。
语重心长对闻蝉道:“这药喝了三日还没起色,恐怕是……”
闻蝉的心,随他话音一沉。
又想到包袱里苦心掩藏的迷香,怕是一时用不上了。
“劳您多挂心了。”
她在外间说话,谢云章都听得见。
其实今日眼前更清晰了。
闻蝉走近时,他能依稀辨别她眉目间的神色。
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