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章不说话。
想到那日他气到扔自己下车,闻蝉忽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专心为人泡茶。
她泡茶的技艺,还是谢云章亲手教的,再经年累月,一点点磨成他最喜欢的口味。
幽幽茶香自紫砂壶中荡开时,谢云章终究先开了口:“换了茶叶?”
闻蝉答:“是,换了玉叶长春。”
谢云章接过去,于鼻下深嗅,忽然说:“我倒真有几分醉了,方才有人送茶,你怎么还亲自过来?”
“是公子说茶太凉,叫我过来当面泡。”
“哦,我叫你过来的。”
闻蝉也是恼,不过两三杯酒,他又不是檀颂,装什么不胜酒力。
再一思忖才又品出来,谢云章似乎是在示好,想把上回的事翻篇了。
闻蝉身上发寒,不想在程家的庄子与他多作纠缠,收了漆盘便道:“此处寒凉,公子醒了酒,早些回宴上吧。”
刚转过身,手臂处一紧,漆盘脱手坠地。
亭下,陆英只听一通响,更专心看顾四周,不叫人窥视。
闻蝉则是要疯了。
这四面无半分遮挡的凉亭,谢云章竟扮醉耍酒疯,将自己抱到了石桌上。
一手分了她膝弯,身子强势挤进来。
“你姑姐都走了,还躲着我作甚?”
“你夫君糊涂,当你对他一心一意,断不会起疑。”
“谢云章!”
闻蝉被他三两句话挑拨得恼怒,狠狠捶在他肩头。
迎面皆是酒香,从他身上漫出来的。
“嗯。”
男人回应的,则是一只手轻游慢移,弄得她腰肢发软。
平日里是不会这样的,可那日饮了檀如意端来的药,两日过去,闻蝉身上还是这样,轻易便失了力气。
又听面前人道:“你说从来对我无心,可赠我香囊又是何意?那时你十二岁,也没那么小了。”
他说的那个香囊,先前还见他戴过。
原来那日矢口否认,咬定对他从未有情之后,谢云章又自己寻了答案。
是,绣香囊时,闻蝉情窦初开,的确不切实际地肖想过他。
可这份肖想,并未指望他回应。
赠与他,也是借着科考的名头,为他图个吉利。
他再三缠问,叫闻蝉觉得可笑,不过是心有不甘,何故扮得情根深种。
“公子若要这样问,那五年前,你为何不娶那侯府小姐?”
上回发问,他避而不答,这一回,她揪着人肩头衣料,一瞬不瞬盯着他。
“不喜欢,便没娶。该你说了,香囊是什么意思?”
“我也说过,祝公子仕途坦荡,节节高升。”
“这话听着不真。”
“难道公子的‘不喜欢’,就真了?”
当初他定亲时可是兴高采烈,把人说的多么多么好,叫自己也能放心为妾,如今却说不喜欢,谁信?
瞧她仰着脸这模样,眼眶都红了三分,谢云章既有些不忍,又想将她揉碎在怀里,叫她陷在自己怀里,放声哭出来才好。
他装出几分迷离相,故意又不答,只问她:“很冷?”
这凉亭是夏日里纳凉用的,地势高些,又对着个小池塘,如何不冷。
不等人作答,便见他将白裘褪下,反裹到闻蝉身上。
闻蝉坐在石桌上,人是没那么冷了,却也十足心慌。
“公子别为我着凉,还是快回去吧。”
她想跃下去,两条腿却被人摁住,绣鞋摇摇晃晃,怎么都沾不着地。
“怕我冷?”
谢云章的手行至她腰后,一摁,闻蝉的大腿便紧紧贴上他腰间。
“我有个不冷的法子。”
至于他的唇,早已凑过来,轻易便辗转厮磨。
吻她的唇不够,还要松了颈上玉扣,触她颈间的肌肤。
她受不得这种撩拨,谢云章早就摸清了。
凉风自领口灌入,伴着他滚烫的气息,闻蝉浑身都酥了,更别说那碗药的后遗症未过,这几日身上格外敏感。
可几次欲逃,却被扣着后腰往回摁,反岔着腿往他腰间金缕带上撞了几回,又羞又恼,身子却愈发虚软。
谢云章不过磨了人几刻,便见她软在自己臂弯,竟是咬着唇无声落泪。
衣衫凌乱,湿痕满面,当真我见犹怜。
他本就是装出的醉意,此刻却要重重在人腰间捏一把,混不吝问着:“又不是第一回闹你,怎么今日如此娇气?”
闻蝉不好说是被他腰带撞的,嗓音带了几分娇哑:“公子说好不宣扬此事,却与程家人说了什么?”
谢云章也看出来,程夫人有意拿她讨好自己,对此,他不曾接受,却也不曾拒绝。
“这便是杳杳冤枉我了,我可从不曾多言半个字,比你那夫君还听话呢。”
嘴上回着话,眼睛却牢牢盯着她。
见她又试图悄悄往后退避,他有意捉弄,待她退得稍远些,再狠狠按回来。
“嗯……”
怀中人闷哼一声,削瘦的肩头狠狠一颤,谢云章才反应过来。
“硌到了?”
“你,你……”
闻蝉担惊受怕半晌,本就有些胸闷,闻言更是一口气不顺,肚里又泛起酸水。
扭过身,差点又要干呕。
谢云章这才收起逗弄的心思,眼底恢复一片清明。
“怎么了?”
闻蝉没能答复,一口凉风灌入,更叫她捂上心口。
谢云章面色沉下来。
她这几欲干呕的模样,不是什么好兆头。
闻蝉被人捉上了马车。
“不是什么大毛病,快放我回去!”
檀颂还在席间,她又被谢云章捉走,一回两回,怎能不起疑?
谢云章却不理她,径直将人运往医馆。
那须发皆白的老大夫捋着长须,搭了脉,又观闻蝉面色,只说:“夫人气血有亏,需静养。”
“旁的呢?”
谢云章此刻立在她身后,面色肃杀,像是什么活阎王,叫那老大夫都胸闷起来。
“旁的……倒也没什么。”
他行医四十载,今日这脉象没什么不寻常。
闻蝉也说:“我说了,不是什么大毛病。”
谢云章却依旧板着脸,“方才,她干呕了几回。”
老大夫这才明白过来,忙道:“烦请夫人探腕,老朽再搭一回。”
可再搭一回,也没见半分喜脉的影子。
老大夫只得摆手劝说:“月份太小也搭不出来的,若之后月事延迟,再延医也不晚。”
闻蝉骇然转头,见他薄唇抿成一条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