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若看向沉默不语的洛婴，问道：“神力比试，取胜的评判准则是什么？”
“这么多双眼睛共同见证，还怕看不出谁胜谁负吗？”文玉抢白道。
他对于这次神官选拔拖了这么久早就心生不满。那些惊叹的议论声，更是让他不屑。
“我在问洛婴神官。”
傅明若并没有理会语气尖酸的文玉，视线精准地落在洛婴身上。他的目光总不经意地扫过自己与燕月，似有古怪。
“自然是我做评判。”
傅明若点了点头，心下有了几分猜测。她冲燕月露出笑容，缓缓摆出起手式，“那还请燕月神使指教了。”说话间，她运气于掌，磅礴的神力如浪潮袭向燕月。
燕月连忙抬手迎战。她得了无量山主的指点，更是不敢在修习上有丝毫懈怠。灵力相撞，激荡起的冲击逼得神使们连退数步。
“好！”人群中传来几声喝彩。
燕月虽然神情自若，但心中却隐隐焦急起来。
她自恃这些年修习大有进益，但刚刚试探的交手才发现，傅明若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出乎意料的强大。
她原本对神官之位，并无非要不可的念头。但是幻境中他的话，却让她在意起输赢。至少，她得是个神官，站在他身边才堪称匹配。
想到这里，她立刻出手，心急之下几乎忘了这只是比试。白色的神光笼罩周身，飞射而出的神力如同利箭，径直袭向傅明若。
这是不留余力的一击！
傅明若微睁双眼，面露诧异。她抿了抿唇，同样运转神力接下这一掌。
燕月只觉掌心逐渐发烫，神力似乎被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逐渐脱离她的掌控。
这是怎么回事？她看向神色平静的傅明若，心中更是慌张，手臂也微微颤抖起来。她的力量已经流逝殆尽，但对面，却好似有源源不断的神力。
傅明若嘴角微勾。方才的比试，她在幻境中的确有所感悟。
观天洞，天浩渺广阔，从洞中只能看到再小不过的一隅。如何以一叶体察万物，以一洞观测比天还复杂的心，才是此次比试的课题。
她看着紧咬嘴唇，眸光复杂的燕月，说道：“我要胜了。”
燕月不愿就此认输，她仿佛听到耳畔传来微不可闻的细碎议论。
“亏她还是山主亲传，怎么比起明若神使相去甚远。”
“看来神官之位，是明若神使的囊中之物了啊。”
“这般驽钝的资质，怎堪为无量峰神使？同样是玄海出身，居然有天壤之别。”
......
方才从幻境中出来，迎接众人赞叹的喜悦已然消失，这才是真切的，赤裸的现实。
“滚吧，我还没输！”她陡然爆发出一声狂喝，惊得洛婴收回了正欲相助的手。
就在燕月暴喝的瞬间，傅明若恰好甩出一道神力。她发现了，在观天洞中，心有旁骛只会消耗自身，只有真正地直面自己，直面内心，才能与无量峰的山脉之灵相通。
“噗——”燕月连退数十步，摔到了岩壁上，呕出一口鲜血。
电光石火间，胜负已分。
洛婴目眦欲裂。心念电转，他将手背在身后偷偷运转灵气，用上了十成十的功夫，拍向傅明若的后心。
傅明若早料到他会有所动作，足尖一点，旋身避开，但还是被余波扫到。她的气海翻涌，几乎要疼得晕死过去，鲜血从嘴角缓缓溢出。
“你暗箭伤人！”傅明若的目光紧盯洛婴。
洛婴神情一滞，他没想到傅明若居然能躲开自己必杀的一击。不过，他毕竟久经风浪，只微微一笑，像是面对胡闹的孩子，“明若神使，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哼，你是不是还想说，你是评判，比试的结果由你裁决。虽然燕月落败在先，但我也受了重创。神官之位，自然该给你属意之人？”傅明若已经猜出了一切，语带讽刺。
洛婴眸光微沉，他看向窃窃私语的神使们，自己的脸皮好似都被傅明若扒下。他暗暗攥紧拳头，深恨刚才一掌没能让她永远闭嘴。
“是又如何？”他的语调平常，“不知谁有异议？”没有情绪的金瞳扫向众人，视线所及，是慌慌张张低下的头。
文玉见状，嗤笑一声：“我知道明若神使技不如人，但也不必恼羞成怒。”
“啪！”
清脆的耳光在寂静的观天洞内响起，似乎都带着回声。
“放肆！”文玉勃然大怒。他没想到傅明若的身形如此之快，根本无法避开。
傅明若这些年的修习，虽然比起洛婴尚有不足，但对付文玉之流的神官，还是绰绰有余。
看着文玉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她心中的恶气总算消解了一些，“我也知道文玉神官能力不济，但也不必做跳梁小丑！”
眼看神官的面子被她驳了个干净，洛婴不再与傅明若纠缠，连忙开口：“我宣布，此次神官选拔的胜者是燕月神使。”
没有掌声，没有赞叹。死一般的寂静弥漫着，只因所有人都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燕月翕动着嘴唇，似乎想拒绝，但每当她下定决心，无量山主的话却又在她脑海中响起，“做我的神官好吗？”
成为他的神官。即使不那么名正言顺，可她终于有个理由，可以离他近一点。她明白，此刻的沉默是什么含义，但是她不在乎了......
良久，傅明若突然冷笑出声：“洛婴，神官选拔需要得到天地认可。你这般明目张胆的偷袭和偏袒，还真是自大可笑。你就不怕天地降怒于你吗？”
洛婴当然知道自己的举动是在冒险，若不是燕月败的太快，他也不必兵行险着。正当他沉吟之际，傅明若又缓缓开口：“不知道其余的神主们，是否也是如此选拔的。想来，他们应该挺愿意听听这桩奇事......”
“神官之位，本当有能者得之。”洛婴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神使们，开始找补，“若是你能完成十次神阁的神谕，无量峰自然会为你留下一席。”
神阁，神谕？
傅明若弯了弯嘴角。她的目的从来不在神官的虚位，即使有了这个名头，若是像文玉这般名不副实，也不过是惹人耻笑。能借这个，换来执行神谕的机会，才是一笔极好的买卖。
“此话当真？”
“一言九鼎。”
一场纷争就此化解，两人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在洛婴心中，傅明若已经与死人无异。至于诺言的兑现？他是不需要向死人守诺的。
众人一时无言，渐渐散去。他们没想到声势浩大的神官选拔，居然会有这么荒谬的结局。但这或许才是神界的真相，神力高强者主宰一切，甚至可以藐视天地，而弱小的神明，注定受人鱼肉......
“对不起，我......”燕月挣扎了一瞬，还是走向傅明若，“我有苦衷。”
“所以，你还是相信了他的真心？”
“我......”傅明若抬手，打断了她未尽的话，无论是否认，还是解释，她都没有兴趣知道。
“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还记得你的初心吗？”
燕月怔愣在原地，听见傅明若逐渐放轻的声音，“修炼自身，追寻大道。而不是为了其他人，忘了自己是谁，自己要去哪里。”
“当然，我会一直记得。”燕月点了点头。她想这不矛盾，她只是稍稍多爱了他一点，但她不会丢失自己的。
“好吧。”傅明若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她的视线中，只余尾音久久萦绕。
“别忘了你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