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殇从楼内越出,挡在初颜面前,掐了一个诀,趁机将那些冲出体内的怨灵用灵力封印在二楼一个空屋子里。而后那些尸变之人全部瘫倒在原地。
地上的那几名男子看到那些恶灵被墨殇封印起来,浑身绷紧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暂时的释放。他们在确定了自己还活着以后,闭着双眼,瘫倒在地上,整个人的魂像是被抽走了一样。这辈子所有的力气在适才过去的顷刻时间里似乎已全部耗费完。
司马聿清已将墨媱扶到一边。好在那尸变之人及时停手,她只是肩部受了少许伤。
“你忍一下。”司马聿清赶忙从腰中取出一个药瓶,轻手轻脚的将粘黏在墨媱肩头伤口处的衣领轻轻拉起,他看到墨媱后肩处的伤口正在向外流着脓血,被那尸变之人扣掉的肉将掉不掉的挂在皮上。
两人的距离只在咫尺,墨媱可以清晰的看到司马聿清僵住的的脸近乎狰狞。
“嘶!”后背处一阵火辣辣的刺痛,墨媱忍不住地低哼了一声。她全身一阵抽痛,意识出走了片刻。当她意识回笼时,看到的是几块流着血的烂肉已经滚到了她的腿边。
“可能有些疼,你咬牙挺下。”司马聿清刮了些药膏,轻轻的点涂在伤口上“这是特制的金疮药,可以在半个时辰内清毒合疮,不留疤痕。只是……”
司马聿清只说了前半句,后半句并没有说出口。此药药效显着,然而在使用时,药物会刺激经脉,使用者会有断骨之痛。
墨媱不是没受过伤的人,平时更重的伤她都是咬咬牙,熬一熬也就过去了。然而不知为何,眼下这痛苦她似是承受不了,身体不自觉的前倾。头紧紧贴在司马聿清的胸膛上。
“马上就好,马上就好……”司马聿清揽过墨媱,将她紧紧抱住,轻拍着她的头,不停安慰着“马上就好,马上就好……”
墨璟和初颜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他们都在想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这么亲近了……
不远处的枯树后,有一个哆哆嗦嗦的小身影。那孩子身体藏在树后,斜着脑袋,满眼泪花的看着初颜。眼里是不安,是恐惧,是痛惜……
“仙君!救救他救救他!”
立在一旁的墨殇转身,只见身后的那几名醉酒的男子抱着那个脸上满是疤痕的领头男子,冲着他们大声呼救。
墨殇转身,前去查看。
墨璟随即也走上前,问墨殇 “他怎么样?”
墨殇摇了摇头“身上的肉被啃噬了大半,全身的经脉皆已被咬断,五脏皆在急速衰竭中。”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杀了我吧!”那领头男子拼尽全力的向墨殇哀求着。
“公子,求求你帮帮他吧!”旁边跪着的那几名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拽着墨殇的衣角,哀求着。他们虽然伤的不重,但面部以及肩部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抓伤。
眼中不停的往外流泪,泪水碰到他们早已溃烂的脸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你们是谁?是不是你们杀了楼里那些人?”墨璟问。
“求求你,杀了我吧,我疼的受不了了!”脸上满是疤痕的男子乞求着墨殇。
旁边的几个男人赶紧磕头,边磕头边喊冤枉。
“你们不用哭,虽然他的经脉全断,顶多也就能活几个时辰。”墨殇没有笑意的笑着 “倒是你们。你们可能不知道,你们身上的伤口虽然没有他的严重,可毕竟这些伤口都是由恶灵的撕咬产生的。恶灵身上的怨气会慢慢的腐蚀你们的血肉,你们的血肉会慢慢的腐烂脱落。当然,你们不会立刻死掉,甚至还可以活数十年。只是,你们身上的腐肉会生越多,直至全身的肉全部腐烂脱落。这个过程应该会持续十年或者数十年。如此想来,倒是你们比较可怜。”
那几名男子看着墨殇那暴厉恣睢的姿态,就如同小鸡崽子看到黄鼠狼一般,顿时浑身发抖。墨殇的声音越平静,他们心中的恐惧就越浓重。
墨璟明白墨殇这么做的意思。一路走来越临近涿城越是人烟稀少,百姓也都衣不裹腹,这些人衣着不凡,不像是本地人。这城又被称作鬼城,正常人断不会轻易踏足。所以,这些人若不是喝多了误入这城中,那就是他们几人与这屠城之事相关。
“我求求你,你帮帮他们,帮帮我。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求求你。”那满是疤痕的男子乞求哀求着。
墨殇伸出右手,将右手轻轻覆在那满是疤痕的男子的脸上。一股微凉的感觉从头到脚扩散开来。不知怎的,只一瞬间,那满是疤痕的男子身上竟长出了新鲜的皮肉,伤口也都全部自动愈合,并且能随意活动,甚至连他脸上的伤疤也都消失不见了,脸上的皮肤和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旁边的男人看着眼前这男人从头到脚的变化,赶紧纷纷磕头致谢。
司马聿清已帮墨媱包扎好,带着墨媱走上前。他仔细瞧了瞧那位改头换面的男人。那男人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变化却怎么看都是回光返照的模样。他一脸疑惑,问墨殇“这是?”
“幻灵咒。”墨媱小声道。
这幻灵咒是仙门百家最嗤之以鼻的仙咒。
一般仙咒都是借由施咒之人的法力来控制某种力量达到某种目的。而这幻灵咒则是以受咒之人的魂灵为引来控制受咒之人的法力。施咒者会将受咒之人的魂灵引出,按照魂灵的引指,按照魂灵的需求对施咒者施以幻像刺激。而一旦魂灵被引出体外,幻象到达极致之时,受咒之人一炷香之内便会因为魂魄离体而死亡。
“谢谢公子的大恩大德!”
“谢谢公子救命之恩!”
那几名男子爬到墨殇的脚前,拼命磕头致谢。
墨殇从旁边拿起一把椅子,用衣袖拂了拂上面的灰尘,慢慢的坐下,瞟了一眼地上横七八竖躺着的尸体,问道“说说看,你们是谁,这些女人又是谁!”
“我们都是这城中之人。”一名男子道。
“你们是城中之人?”墨殇微皱了眉,怀疑的问。
那领头男子低头做了一个大大的揖,说道“十多年前,乾莱山一战,山下受到了波及。房子被毁,地里的粮食一夜之间全部腐烂,之后无论种什么下去,都无法养活。大部分的有钱人见状都拖家带口的逃到别处。剩下我们这些一无所有的人只能守在这个破地方,守着城里仅剩的一些粮食和牲畜保命等死。本来已经够倒霉的了,可偏生又碰上了暴雪霜冻,一大半的人都被活活冻死,剩下的人活下来了也是满身冻疮。我们也不知道这辈子是招惹了哪路神仙,想来投胎时候没长眼投到兰氏的脚下。本以为山上那狗娘养的畜生被屠了,我们便可以安然的过好日子了,可谁知连老天爷都不给我们活路……”那人越说越气愤,满脸的愤怒以及不甘使得他面部表情有些狰狞,一口气憋在心口半天才上来。
“那你们怎得活到现在?”墨殇的语气似乎有些凝重。
领头男子平复了下有些情绪,道:“乾莱战后大半年左右的时间,就当所有人都以为要活不下去的时候,一位修仙道士带着手下的数十名弟子们来到我们这选拔弟子。他们不仅为我们带来了数不清的食物和名贵的药品,更是许诺被他们看中的适龄男子会直接成为他们门派的内门弟子,家人们则可以跟随该男子入山修养。看到有机会离开这鬼地方,几乎所有的男子都前去报名。”
“我们本来以为他们筛选人的要求会很严格,毕竟听说修仙之人对仙资有很深的要求。所以大多数人都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幻想,毕竟我们就是只会扛扛锄头宰宰畜生的普通人。可谁知前去报名的除了一两个腿脚不利索的男子,其余的都被选上。”
“彼时谁都想赶快逃离这鬼地方,谁还想那么多,几百个被选上的男人和他们的家属都逃离了这鬼地方。三年后,给我们的食物和药材用光了,我们几个人就按照那些仙师给我们留下来的地址找去,寻思着找那仙师帮忙。可我们找了半个月的时间,只找到一座早已荒弃了的坟圈。听那的人说,那里从来就没什么仙府。”领头男子说着说着,语气突然有些颤抖。
墨殇抬起双眸,看了一眼领头男子,不急不慢的问“你们可曾亲眼见到那位家主的样子?”
“我并未看清他的相貌,只知他是一个持剑男子。”领头男子支支吾吾道。
墨殇冷笑了一声,道“想来是你们光顾着看他们带过来的珍馐,根本没有想着要去判断下他们真的是仙门中人吧!”
领头男子半晌没回话。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边会有这么多女人和孩子的尸体?”司马聿清见那带头男子半晌不言语,便问。
“大约两年前,那些人又来到了这里。几个壮实些的男子举着锄头铁锹堵在城门口找他们理论,我们几个腿脚不太利索的便带着孩子和剩下的老人女人们躲到城北的密林里。”那男子顿了顿,又说“我们还未进密林,就听到了城门口处传来阵阵尖叫声。我们知道那些被安排堵在城门口的人多半是已经被杀掉了。我们剩下的人带着大家赶快躲进了密洞里,在那一直躲着。”
司马聿清歪靠在树上,问:“然后呢?这些女子孩子是如何死的?”。
“我们在洞里躲了三天,孩子们饿的受不了,外面也没什么动静。我们几个仅剩的男的便出来寻找食物。可谁知还没走出密林,就见那些仙师等在那。他们说可以饶我们和家人不死。
“为什么要饶你们不死?” 司马聿清笑问“难道说你们身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我们身上没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想要的是,是……”那带头男子支支吾吾的,半天不往下说。
“他们想要的是你们将这些孩子和女人所藏之地告诉他们,是不是?”墨殇凑到那男子的脸旁,轻声问。
“我们是想着那些仙师是什么人啊,这些女人和孩子迟早会被发现……”领头男子闭着眼睛,想来是在逃避什么,情绪显而易见的变得激动异常。
“当然,你们只是本能地保护自己。”墨殇淡淡的说。
“那些人说过,会让这些人安静的死去,这些人死的都很安详,没有受什么罪!”领头男子补充道。
墨殇没有说话。
在场的人也都没有说话。
看着面前的这些男人,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埋怨谴责,还是该怜悯同情。
若没有这些男人的告密,想来这些女子和孩子迟早都会被找到,到时候所有的人都会被杀。而眼下,起码还活了他们几个人。
可是。
可是墨殇几个人都感觉到如鲠在喉。
“这些女人和孩子是如何被杀的?”墨殇问。
“我们在带回去的食物里面下了药,吃了那些食物,她们都昏睡了过去,然后……”领头男子稍微顿了顿,想来是因为愧疚难耐,本来有些光的眼睛也变得昏暗下来,说话的声音逐渐变小“然后那些修士就在我们眼前把城中的所有女子都杀了。”
原来,适才那些被墨殇几人激发的尸变女子看到了这几名男子后会变得暴躁难以控制,是想借机向他们索命。
“那些女尸嘴里的药包又是怎么回事?”墨殇接着问。
“那些仙师说只要嘴里含着那些药,她们的尸体便不会腐烂,也不会被野兽虫子盯上。”
墨殇很清楚的知道那些药名义上是为了防止这些女子的尸身腐化,可实际上却是为了困住这些女子身上的怨念,怕这些带有极强怨念的冤魂脱离体内变成恶灵,怕他们所做之事被外人发现。
“那孩子呢?”一旁的墨媱开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