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的时候,出现在西里斯眼前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手中摸到身上是名贵而柔软的被子,身下那床垫将自己紧紧包裹住的触感也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里,已经不再是任何一个牢房。
自由,这个久违而奢侈的词汇从西里斯脑海中划过。
努力摇了摇昏沉的脑袋,他回忆起了之前的事情,喝下吐真剂后,大脑就变得昏昏沉沉的,但好在事情还都记得,也记得自己在晕倒前听到的那最后的宣判——
无罪!
这期盼已久的审判结果却并没有让西里斯感觉到太多的兴奋,因为他知道,自己并非是无罪,他的罪责无法用任何一条法律来判罚。
他辜负了家人,辜负了爱他的人,也辜负了自己的挚友。无论再怎么用阿兹卡班的摄魂怪当借口替自己挽回尊严,也不可否认自己当初在邓布利多面前那自暴自弃的放弃是真的出于逃避的懦弱。
当意识到一句“对不起”无法解决一切的时候,就是一个孩子开始蜕变成大人的时候。
西里斯明白自己真正的赎罪之路才刚刚开始……现在只是换了一个牢房而已。
高大瘦削的布莱克站起身,活动了活动僵化的身体,拉开了窗帘,毫不意外是陌生的景色,他无法确认自己的位置。但他却是抬头看向了太阳,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他却下意识伸开了手臂,拥抱那多年未见的阳光。
西里斯·布莱克,年满三十,不再年轻,但仍是充满了一切可能的壮年男人在自认为失去了一切后重新拥有了未来……
前十一年,在那充满畸形观念的家庭成长,他养成了自己的叛逆性格,入学霍格沃茨,成为了第一道分水岭。
之后七年,他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巫师,有了至交好友;离开了霍格沃茨,有了情人和孩子,也成为了社会的一份子,在为了崇高的理想而战斗。第二道分水岭就在1981年深秋的那个夜晚,他失去了这一切。
而现在,生命自此再度划下一道分水岭。
夏日的阳光灼的他那苍白的皮肤发痛时,他才回神,转身看向床前那叠放整齐的崭新起居服,穿好以后,打开了房门,顺着走廊走下了楼。
“你醒了?这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了。”
客厅的沙发上,那个陌生又熟悉的亲生女儿合上了厚厚的书,放在了一旁,说道:
“你当时晕过去了,应该是你吐真剂喝的太多,对精神造成了严重的负担,并且你身体太过虚弱,情绪起伏太过剧烈。所以给你又喂了一些药……哦,对了,这个给你。”
接过希娅递来的魔杖,那正是自己久违的老伙计,却已经感觉那么陌生。
“希娅……这是哪里?”西里斯开口说道,嗓子却十分干涩。
希娅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西里斯,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亲生父亲将水一饮而尽后才说道:
“剑桥,阿克图勒斯的家,我想你应该不是很想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虽然那现在与你记忆中的样子已经有了很大的差别。”
“的确是不想,但也没有以前那么反感了……”西里斯笑了笑,把手中的杯子松开,另一只手用魔杖控制着它飘到了桌子上,只不过动作十分的生疏,杯子也摇摇晃晃的。
“那就别回去了,喜利镇那里,一直留着你的房间……我建议你先吃点东西,有我专门给你做的牛肉,补补身体,然后好好的,彻彻底底的洗个澡,再去剪个头发。”希娅说道。
“好,我听你的。”西里斯点了点头,看向餐厅的位置,又环顾了一圈四周,并未有第二个人影,顺着问道:“他们呢?”
“阿克图勒斯去和魔法部那些人社交去了,他走动了很多关系,现在你放出来了,他自然需要去维护一下,还有邓布利多教授,他需要去登门感谢。”
“是我欠他的,等他回来我会认真向他致谢。”西里斯点了点头,知道这里面无形之中阿克图勒斯出了很大的力,虽然不知道实际效果如何,但这份心他必须得感恩。
“莱姆斯先回家休息了,他一直在晚上值夜,怕你醒来以后不知所措。”希娅有些唏嘘,她知道,卢平其实心里的激动绝不逊色于他们,甚至要比希娅自己更甚,但在西里斯的亲人面前,他还是保持着克制,不愿喧宾夺主。
“莱姆斯……哎,我欠他的太多……”西里斯叹了口气,挠了挠他那乱蓬蓬的头发。
“没事,你们未来多的是时间相处。”希娅笑着应和道。
西里斯却没有笑,而是很认真的看向希娅,说道:
“希娅,其实我欠你的最多……多谢你了……另外,虽然说过很多次了,但我不得不再次认真的说,对不起希娅……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对我来说其实没有什么差别。”希娅笑了笑,在西里斯的眼里,这个从未见过和任何人如同孩子一般亲昵的女儿依旧是那样保持着那种难以言喻的冷漠,但听她继续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过得更好一些,而不是在阿兹卡班煎熬度日。”
西里斯也笑了起来,自己的女儿,和幼年时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那张似乎什么都无所谓的小脸下面,藏着对每一位亲近之人浓浓的关心。
就好像她小时候,每次听到自己出任务回来,都会第一时间从房间里走出来看看自己是否没事,然后又自顾自的回去。
他笑着凑到了希娅身边坐下,也不出意料的收获了女孩嫌弃的表情,说道:“那你有什么愿望么?我来帮你实现。”
“我的事恐怕都已经不是你能插手的了。”趁西里斯开口反驳之前,希娅又接着说道:“你别忘了,还有人在等着你。”
“嗯?你是在说艾莉丝么……放心,我之前也想过,如果我真的能回归自由,我愿意和她结婚。现在来说,我会去美国的……先争取能还给她彻底的自由。”西里斯看着希娅的眼睛保证道。
“还有呢?”希娅满意的点了点头,俩人感情基础不错,慢慢培养一下也能再续前缘,更何况还有这么多无法割舍的牵绊。
“之后,我要争取哈利的抚养权。”西里斯说道:“我不知道他在姨妈家是否开心,但我应该给他另一种选择……这是我的责任。”
希娅没有多言。哈利过得并不算好这件事,西里斯并不知情,也没人会和他提这种糟心事,否则一是他会更加厌恶自己,二是他肯定会去教训一下那一家人。
对于哈利的抚养权,希娅试探过邓布利多的口风,也和老巫师提及过哈利的处境。但他直白的和希娅说了原因,在哈利身上,当年的保护魔法还在生效。
作为‘孩子’这一概念需要在‘家人’这一概念下才能够继续维持下去,‘家人’不仅意味着‘血源’,更是意味着‘家庭’。
否则,失去了魔法的保护,黑巫师、甚至伏地魔,都有可能找到哈利并伤害他……
西里斯距离这个条件最差的其实是‘家庭’,西里斯和希娅两人,无法形成‘家庭’这个概念,这无关于家庭的定义,而仅仅受限于两人的心态和认知。
至于血脉,反而容易满足。
虽然离得比较远,西里斯和哈利,肯定是有血缘关系在的,布莱克和波特都是纯血家族,必定多少有点血缘联系。甚至如果猜想属实,那希娅乃至是艾莉丝,和哈利有可以考证的血缘关系——正是源自佩弗利尔三兄弟。
所以,这事可以和邓布利多谈,但也不能在刚刚放出来西里斯的情况下,得稍微缓一缓。
在此之前……
“你忘记了一个人,比起我们,她更需要你。”希娅说道。
“嗯?那是谁?”西里斯愣了一下,才想到一个素未谋面的至亲:“你是说……”
“那个女孩叫尼娅。”希娅掏出了自己亲生妹妹的照片,递给了西里斯,说道:“她自幼在孤儿院长大,即使现在也无法和艾莉丝相认。”
看着照片中和希娅相像,气质上却又天差地别女孩,西里斯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这个女儿出现在他生命中仅仅只有三句话,甚至大多数时间他都无法意识到她的存在,而那可怜的女孩也完全不知道自己还有一个父亲。
“我……”西里斯语塞,血脉相连的冲动让他的大脑都昏昏沉沉的,他想去美国,抢回来这个在她生命中完全缺席的小女儿,但好在他也不再是曾经的他了,看向希娅,问道:“希娅,我该怎么办?”
“找到她,和她的养父母相处好,他们知道这一切,会给你机会与她相处的。”希娅眯了眯眼,补充道:“不要试图把她带回英国。”
点头应和的西里斯突然愣住了,下意识开口问道:“为什么?”
“如果你真是为了她好的话。”希娅眼睛盯着西里斯,严肃的说道:“她的存在,也不要再宣扬给更多的人了,还有艾莉丝也是一样,不要回到英国。你们组成家庭也好,重新把女孩的抚养权收回也好,都在美国,她未来去伊法魔尼上学,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不要回来。”
“我没有明白,这是为什么?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好么?”西里斯十分茫然,他对于家庭的理解还很浅薄,但有一点还是知道的,一家人在一起生活才叫一家人。
“我想你明白,伏地魔会回来这件事,而我、哈利,都是他必杀的对象……尤其是我,放心,他拿不下我,但发现对我下不了手之后,一定会去找你们,他会用你们的死来泄愤。西里斯,我知道你不怕,但艾莉丝和我那未曾谋面的妹妹没有必要再趟这趟浑水,所以,在一个和平的地方好好的生活,这才是对他们的负责。”
希娅说道,但没有告诉西里斯的是,她希望西里斯的注意力不要集中在这里,尤其是自己身上,那会让她很别扭。
“因为你发现了他的秘密?”西里斯急忙说道:“我可以帮你……”
“现在有莱姆斯就足够了,邓布利多教授也在,你不知道现在有多少目光注视着你,你的一举一动都是当下最热的话题,如果现在说你在这里,那等着找你的人能排队到伦敦。”
希娅笑了笑,说道:
“我也有我自己的事需要忙,好多好多事,韦斯莱家都不敢在家提你的事,生怕莉娜觉得我不要她了一样,不过莉娜肯定没有那么小心眼。”
西里斯也被这个话题吸引了注意力,说道:“我应该见一见那个女孩,要我和你一起去韦斯莱家么?”
“过些日子吧,你也好好休养一段,他们家还有小孩子,你这副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好人”希娅笑着说道,西里斯也笑了起来,只听希娅继续说道:“暂时别出现在公众场合,让你身上的话题度下去。也趁机把你的魔法水平锻炼锻炼……”
“你小瞧我?”西里斯挑了挑眉头。
“咱俩试试?”希娅挑衅的看了眼西里斯,现在他能握的稳魔杖都算是他意志坚强。
“我会怕你一个二年级小孩子?走,看我教你两手,也验证一下莱姆斯那家伙的教学水平!走,去哪?”西里斯可从来不吃这一套,当即上钩,立刻站起身来,活动着肩颈。
“院子里吧,还算是大。”希娅笑着带头就往外走。
西里斯看了眼自己的起居服,这可并非是该出门所穿的东西,甚至离开卧室就都不应该穿着这身,但他从来也都是胆大妄为之人,看希娅没有说话,就直接跟了上去。
在庭院里,一位老园丁正在悉心照料着花卉,看到有人出来,就抬头看了一眼,并给希娅打了个招呼,目光投在了跟着希娅走来的西里斯身上。
“这位是弗兰克·布莱斯先生,是位园丁。布莱斯先生,这位是我的父亲,伯爵大人的孙子,西里斯。”希娅介绍了一下,两人互相打了个招呼之后,希娅再次向说道:“布莱斯先生不会魔法,但他照顾花草的技术可相当过硬。”
“那我们……”西里斯挑了挑眉。
“没关系,离远点,别伤害到花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