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初秋,英格兰东部萨福克郡的伊普斯威奇。
天气已经带有了丝丝凉意,日照时间也肉眼可见的逐日缩短了。
莱姆斯·卢平直至深夜才结束了一天的打工,只有这样,才能勉强够他居无定所的开销,也只有这样,才能勉强让他不再痛苦的乱想。
做着远远低于自己能力的工作,卢平早就已经没有了早年的意气风发,倒不如说,还能找到一份愿意收留自己这个身份不明的人的工作,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三十岁不到的年纪,看起来比五十岁都显苍老,衣服是破旧的,头发也有几缕花白,更重要的是,他的神态疲惫至极,眼神更是有几分空洞的死寂。
在猫头鹰送来信件的时候,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而在他看清信件的署名后,又不自觉的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阿尔特弥希娅·布莱克……希娅……
那个记忆深处的小女孩的模样又浮现在了眼前,转而想到的是他曾经的挚友之一——她的父亲,和她父亲害死的另外两位挚友。
莱姆斯·卢平,过去的全部记忆,都充斥着痛苦与迷茫,曾经所有快乐的记忆,都蒙上了一层阴霾。
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召唤守护神。
他们曾经彼此肝胆相照,畅谈梦想,那时候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相聚,但即使是再大的苦难,他能感觉到他们心是在一起的,仿佛一切危险都是一次次冒险而已。
他知道自己后来被防备了,他理解,毕竟他身负名为狼人的诅咒。恐怖的敌人,身边不知名的叛徒,这一切都足够让人窒息,但他没有怀疑过叛徒是出自他们几人的小团体,包括莉莉,还包括后来的艾莉丝,艾莉丝对他很好,很照顾他,他心里是把艾莉丝当作敬重的姐姐一般对待的。
他还曾经天真的憧憬风平浪静之后,一切都回归从前,像是莉莉和艾莉丝经常说的那样,找一份体面的工作,或做一番事业。
真正的离别没有长亭古道,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只是一个和平时相同的清晨,有的人留在了昨天。
生离,死别。
莱姆斯·卢平,从好友成群,到孑然一人,没有任何反应时间。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接受的这个事实,或许仅仅是习惯了。
直到今天。
“希娅。”
卢平轻声念着这个名字,摩挲着那封书写工整的信和自己那位以为早已遭遇不测的教女的签名。
孩子是无辜的,这点他是确信的,在西里斯入狱后,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随即艾莉丝也出事了。
莱姆斯·卢平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他们两个人是因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他不敢去面对,他不敢找邓布利多,不敢找哈利,他在害怕。
但在布莱克家满世界张贴寻人的告示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动了起来,他想找到希娅,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也找不到自己不这么做的理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找到希娅后会不会迁怒于孩子。
三年的时间,他像无头苍蝇似的跑遍了整个英国,直到布莱克家撤下寻人布告后,他才意识到孩子可能是遭遇不测了,他停下了脚步,可是却依旧找不到愿意接受狼人的稳定工作,他隐瞒自己狼人的身份,但也只能在同事们察觉他每月到了满月时分会变得虚弱的规律后选择辞职离开。
他的母亲已经过世,尽管父亲莱尔总是很乐意见到自己的儿子,但他却不愿回去破坏父亲平静的生活。
他的魔法水平不错,但没有用,社会运转并不需要强大的魔法,他也无法找到需要高水平魔法的工作——比如傲罗,魔法部不会招收一个狼人的。
魔法的进步曾经给他带来了希望:狼毒药剂被发明了。虽然它并不能阻止狼人每月一次的变形,但却可以进行限制,让他变成一匹有自我理智的、虚弱的狼人。他最害怕的事情便是他在失控时杀人或者将其他人变为狼人。
但狼毒药剂十分难熬制,原材料也十分昂贵,他没办法每个月都能服用这种药剂。
1981年10月31日,至今已经快七年时间了。
卢平看着水池前那破旧的镜中那模糊又沧桑的自己,完全不像是一个还不到三十岁的青年。自嘲的笑了笑,久违的拿起了刮胡子的刀具。
伦敦市郊外喜利镇,这个地方并非卢平第一次来,却没想过自己还能再来到这里,这是西里斯给希娅母女准备的住处,同时也是他们毕业后第一个据点,在詹姆结婚前,他们的聚会基本都会在这里。
当年在寻找希娅的过程中他忍住心中的不适来过这里,不过一切仿佛都停留在了那时,地板上的尘土告诉他,这里早已经失去了居住的人。
“您好,有人在么?”站在门口敲门的卢平觉得自己很傻,约在这里见面,或许不意味着要在屋里,庭院中凌乱的近一人高的杂草若非被施加了麻瓜驱逐咒,绝对要被邻居投诉,过道都被植物掩埋,让他不得不用魔法开辟出来一条到门口的路。
“请稍等。”一个少女声从屋中响起,一阵脚步声后,门从室内被打开了,希娅探出头看着卢平,嘴里还自然的说道:“您比约定时间早了一个多小时,恐怕现在还没有能提供给你休息的地方。”
卢平的呼吸窒了一瞬,并非因为女孩那出众的外貌,而是——
“真是太像了……”
卢平不禁说道,他当然怀疑过信件的真实性,怀疑过有人借自己那可怜的教女的名义妄图对落魄的卢平图谋不轨——虽然他穷困潦倒,但还真有仇人,当时和他交过手的食死徒们和黑巫师们,很多都没有被关进阿兹卡班。
但看到少女那一瞬,这种想法就抛诸脑后了,他见过十一岁时的她父亲,少女的五官和她的父亲很像,但棱角更柔和,所露出的气质更是截然不同。
“毕竟是亲生的,像一些也是正常的。”希娅笑了笑,让开了身子,说道:“快进来吧,我知道您有很多话想问我,进来慢慢说吧,难不成您是过来找我寻仇的?”
“那怎么会。”卢平不自觉的回了一句,他才发现,女孩身穿围裙,手里拿着一根焦黑的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