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也起来吧,本宫今天来不是问罪的,你们不必多虑,你们先退下,本宫与提督单独聊聊。”
“是,殿下。”吴三辅与祖泽清退走。
“殿下...”吴襄茫然。
“坐吧。”朱慈烺不置可否。
“臣不敢。”
“坐,本宫今日前来,是有要事安排。”
“还请殿下明示。”吴襄屁股挨着椅子边,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现下京城已经戒严,不得出入,五日后,朝廷会下旨意,让你征集民壮,前往天津卫押运粮草,军械,到时在你处报名之人,向他们征集报名费,一家名额十万两白银,限期十日,你可明白?”朱慈烺说完,一副虎目亮晶晶的盯着吴襄。
“十...十万两白银?向民壮征集?殿下,这...是不是有什么误...嗯?一家?殿下的意思是?”吴襄一副目瞪狗呆的样子,支支吾吾的质疑道,不过说着说着他自己好像明白点什么了,再看到朱慈烺笑意盈盈的明亮的吓人的眼神,不确定的问道。
“不错,想要在这个时候前往天津卫‘押运粮草’,本宫以为,会有很多人愿意前往的,十万两白银的报名费并不贵,你说呢?”
“是,殿下,想必十万两很多人都掏得起的,只是,这样一来,京师必定人心不稳,于守城无益啊殿下,这些有巨额家财之人若是离开京师,必然会掀起恐慌,人心晃晃,想必朝廷必不会同意,而且还会...”
“朝廷还会追责?呵呵,放心吧,现在这种状况下,没人敢怎么样你的,再说了,事后追责,你完全可以说是奉了本宫诏令。”
“臣不敢...”
“放心,有圣旨在前,我们只是收点手续费,筛选人员而已,本宫保你无虞,好了,今日就先这样,你做好准备,本宫会安排好一切的。”
“是,臣遵旨。”
回到钟粹宫,天色已经渐暗,用过晚膳后,朱慈烺正在花园散步消食,风语前来禀报:“小爷,王公公求见。”
“哦?传进来吧。”朱慈烺正是在此等他呢,此次谈话事关重大,花园空旷,不会‘被’隔墙有耳到,不然他早回去和诸女暖和了,这个时代北京的二月天,冻的你怀疑人生。
“奴婢问小爷安?”
“大伴不必多礼,平身吧,走,跟孤走走。”
“奴婢遵旨。”
“大伴可知?闯贼已攻破大同,兵峰距京不足一月?”相较前面的语气温润,此刻的这句话,朱慈烺说的略显冷意。
王承恩也察觉出了朱慈烺语气不善,但他没想那么多,只以为是太子忧愁闯贼逼近京师,遂小心的回答道:“这。。。老奴是知道的,如今闯贼势大,朝廷只能坚守京师,另外已命李阁老前往山西督军了,想来京师周边卫所及万全都司十几万人马,可以据险而守,凭借紫荆关等内长城关隘,闯贼想要突破也没那么容易。”
“哦?那要是李阁老和内长城各关守将投贼呢?”
“这...”
“都这个时候了,父皇都不抱希望了,你还如此乐观?孤问你,如果闯贼抵达京师,围攻京城,你认为京城能守住吗?又能坚持多久?闯贼如果切断通知至京城的连接,京城几百万人,吃什么?那最终的结果就是城破,你要知道,朝廷,北京现在没有援军,困都能困死,所以,你没考虑过城破之后的后果吗?”
“老奴不敢想,如若城破,老奴定会组织厂卫和净军武监,誓死守卫皇城,和闯贼同归于尽。”王承恩跪地激动的说道。
朱慈烺看着跪在眼前的王承恩,默默无语,良久,良久。他不禁想起史书记载,闯贼攻破北京,进入皇城的时候,禁军,亲军,都已经跑的无影无踪了,只有王承恩领了一帮武监抵抗。
结果自然是杯水车薪,不过也算给崇祯争取了上吊自缢的时间,最后更是陪着崇祯一起上吊了,大明最后的天子,临终前,竟只有一个太监追随殉葬,可叹,可悲,可恨。
朱慈烺弯下腰,双手将王承恩扶了起来,这是一个敌人都敬重的人,虽不完美,但忠心可嘉。朱慈烺叹了口气:“哎。。。大伴的忠心孤是明白的,可是,大伴有没有想过,这样一来,京城的宗室,可就被一锅端了,孤和父皇少不得要自尽以全名节。”
“难道,这些就不可避免吗?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若孤和父皇殉国,那,大明就亡了,大伴就没想过安排后手?我们撤离北京,迁都南京,再从长计议,以图再复祖宗基业?”
“迁都?老奴愚钝,陛下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没有让老奴安排啊,而且,内阁和廷议都。。。”
“大伴。”朱慈烺恨铁不成钢的大喝一声打断了王承恩的话,气咻咻的喘着气。
‘此人真是愚忠啊,崇祯朝的司礼监最有权势的内相啊,权柄大到离谱,君不见刘瑾,王振,冯保,魏忠贤,好好一个内相让你做成这样,让东林上下其手,你对权力难道没有欲望?哎。。。’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太监的权力来自皇帝,而崇祯又是东林的支持者,让王承恩和东林扳手腕也不现实,魏忠贤可是活生生的例子啊,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崇祯的问题,被东林洗了脑壳,自废武功。
“小爷。”王承恩看到朱慈烺生气了,期期艾艾的说道:“其实,陛下早有迁都之意,可是奈何满朝大臣都不同意啊,奴婢之前授意一个御史上奏迁都,满朝大臣皆反对,兵部尚书还说要学于少保,保卫京师,敢议南迁者,俱是国贼,弃北方江山不顾,学那前朝偏安一隅,终是灭亡之道,只有死守京师,待流寇退却之后,再收拾河山。”
“放屁,现在岂可与英宗时期相比,那时虽遭逢土木堡巨变,可大明处于鼎盛期,山东的备倭兵就有几十万,现在有吗?拿什么保卫京师?靠孤那几万没上过战场的新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满朝大臣正义凛然,北京城破,他们地上一跪,照样做官,父皇呢?”
“父皇死要面子,自己又不愿背负迁都的决策者名义,到时,那真就是亡国之祸了。为人主者,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为人臣者,难道不应该想方设法的去主动做?何况这等身家性命和国家兴亡集于一身的大事,为了父皇,为了大明,那些大臣不愿背负迁都的名头,难道连你也怕?父皇的性命和大明的国运还没有你的名声重要?”朱慈烺怒不可遏的斥道。
“老奴冤枉啊,为了皇爷,为了大明,老奴粉身碎骨都不怕,更别说什么区区骂名了,要是背负骂名能帮到皇爷,老奴早就这么做了,只是老奴愚钝,之前没有想通这一茬,老奴这就回去安排。”
“慢着,你拍拍脑袋就要回去安排?”
“老奴愚钝,还请小爷吩咐。”王承恩现在也是被骂醒了,而他这个人也没什么野心,现在看着朱慈烺提前想到这些,而且小爷也是爷,是主子,和皇爷的利益是相同的,他所要做的,必然都是为了皇爷和大明好的,那自己干脆遵循老本行,听吩咐就成了。
要真让自己回去布置安排,他心里还真没底,现在的厂卫和亲军,禁军,那是没一个能靠得住的,而且想要让人干掉脑袋的差事,免不了大把的银钱开路,他自己攒的那点孝敬,平时还成,要是做这等大事,根本不够看。
“好,你要知道,京师已是危在旦夕了,而且绝对守不住,所以,我们就要及时撤离北京,不过,走之前,我们还要为以后做点打算,逃难也要把细软带上不是?”温文尔雅的笑容又回到了朱慈烺的脸上。
“不知小爷有何计策?”
“大伴回去后,让内书房的心腹拟份圣旨,大致内容就是朝廷为准备保卫京师,需要招募城中义士,前往天津卫押运粮草军械,由京营操办,你找机会在乾清宫盖上玉玺,暂时先别让父皇知道我们预备后路的事,我们先做。”
“到时候,父皇知道了也不得不跟我们走了,父皇的面子还是要照顾的,完了之后,这些事就先交给京营提督吴襄去办,大伴要做的就是,准备车驾,不光是拉人的,主要是运送金银细软的,这世道,没银子可是万万不能的。先这样吧,先去办吧。”
“这。。。伪造圣旨怕是不妥吧。”王承恩还是有些迟疑。
“都什么时候了,命都快没了,还在意这些?大明要是亡了,圣旨何用?”
“这。。。是,老奴遵命,这就去安排。”王承恩迟疑片刻,最后一咬牙,下定了决心,这死罪,为了大明,为了皇爷,他背了。
“这就对了,大明的希望就这一念之间了,所以,务必保证万无一失,还有,暂时不可透露风声,不然银子就跑了。”
“小爷放心,老奴定将事情办妥。老奴告退。”王承恩承诺完,行礼离开。
朱慈烺心里松了口气,搞定王承恩,能省不少事情,特别是他即将要拿下权利的重要一举,能体面许多,不会在人前留下恶名。
回到寝宫,躺在自己的躺椅上闭目养神,春香在旁摆弄着银丝碳,让殿内更暖和一点,花墨在桌旁煮茶,阵阵茶香沁人心脾,雪羽和月影跪坐在躺椅旁正在捶腿按摩,屋内静悄悄的,朱慈烺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心情莫名的有些烦躁。
后面的发展,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控,当年的殉国是错的,那迁都再战就一定是对的?一定能翻盘?不一定,而且概率不好说。
再想想,后面的决定要还是让崇祯掌权,那可能只不过是苟延残喘,南明的翻版罢了。只有自己掌权,利用现代思维才有较大的翻盘几率。
但也说不好,历史的大势滚滚而来,还真不一定能改写历史,更重要的是,从南迁这一刻起,自己从前所知的历史将不再相同,无法作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