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磁粉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林婉踩着北斗星图的倒影穿过朱雀巷。
她绣着金丝云纹的裙裾扫过墙角堆积的旧戏本残页,那些泛黄的纸片上还印着周家班打压小戏园子的告示。
巷尾传来细碎的啜泣声,扎着双髻的小姑娘正被母亲拽着往染坊拖,手腕上的磁粉计量镯闪着微弱的红光——那是戏曲世家的标记。
";柳嫂子且慢。";林婉腕间缠着的紫竹节突然迸出星火,精准地截断妇人手中的麻绳。
小姑娘扑到淬火池边汲水的手蓦地停住,掌心里还攥着半截用磁粉捏的戏偶。
染布妇人将女儿护在身后,浑浊的眼睛扫过林婉腰间悬着的云韶府令牌:";贵人莫要为难我们,周班主说了,哪家敢把孩子送进新戏园子......";话音未落,远处磁轨车轰隆碾过,带起的风掀开林婉的绛红披风,露出内衬密密麻麻的银色磁纹——都是这半月来被退回的学徒契约。
林婉蹲下身,指尖在淬火池面轻轻一划。
水面倒映的北斗星图突然旋转起来,将磁粉凝聚成栩栩如生的《天河惊变》场景。
小姑娘的瞳孔里映出磁粉构筑的银河,连染布妇人都看痴了那些在星云间翻腾的金线蛟龙。
";您瞧这新制的磁粉戏袍。";林婉突然抖开披风,千万点蓝光顺着金线游走成飞天壁画,";若令嫒肯来,每月七成磁粉补贴都存进这个。";她将嵌着北斗星图的磁晶币塞进妇人掌心,币面突然浮现小豆子昨日在淬火池洗练金线的虚影。
妇人颤抖的手被磁晶币烫得发红,巷口忽然传来铜锣声。
刘老板捧着鎏金算盘从磁轨车跃下,车辕上挂着的旧式灯笼与北斗星图的金光撞出噼啪火星。";林会长真是叫在下好找!";他肥厚的手掌拍在淬火池边,惊散池底休眠的磁粉雀,";城南戏园子白送您用三个月,就求在新戏本里给咱们老字号留个名头。";
林婉抚过池底突然沸腾的青铜编钟,钟面";云韶府";三字映得刘老板额角冒汗。
她太清楚这老狐狸的算盘——周家班倒台后,那些藏在磁轨车暗格里的卖身契,怕是早被这墙头草转手卖了三道价钱。
";条件?";她故意让紫竹节擦过刘老板的磁晶项链,链坠里封存的旧戏残片顿时消融在星火中。
刘老板肉疼地瞥了眼空荡荡的链坠,突然指向巷口:";只要您允我收三成磁粉税,再让新苗子在戏园子试演......";
话音未落,淬火池底突然升起十八架青铜傀儡。
这些用磁粉重铸的云韶府乐工开始敲打编钟,奏的正是被周家班垄断的《霓裳羽衣曲》。
刘老板的磁晶算盘";咔嗒";裂开道缝,他终于收起假笑:";罢了罢了,就当给新戏曲添把火。";
三个月后,城南戏园子的琉璃瓦浸在磁粉暮色里。
小豆子正用磁钉调试着穹顶的星图装置,蓝光扫过台下抱着旧琵琶的老艺人。
林婉握着紫竹节站在暗处,看十二个孩子穿着缀满磁晶片的戏袍鱼贯而入。
这些曾躲在染坊角落捏戏偶的小家伙,此刻靴尖都缀着北斗星纹的银铃。
";林师傅!";梳双螺髻的小姑娘突然跑得太急,腕间磁粉镯甩出一道银河。
她慌忙去抓飞散的磁粉,却听见淬火池传来编钟清鸣。
那些湛蓝光点突然凝成展翅青鸾,稳稳托住她翻落的金线披帛。
楚皓就是在这时踏着磁轨车的余震走进来。
他玄铁护腕还沾着边关带回的硫磺灰,目光却黏在林婉被星火勾勒的侧脸上。
女人正弯腰给孩童系紧磁晶束腰,发间紫竹簪垂落的流苏扫过孩子掌心的戏偶——那是个用磁粉捏的持剑将军,眉眼竟与他有七分相似。
";收势时记得让磁粉顺着星图轨迹。";林婉突然握住小姑娘颤抖的手腕,紫竹节点在穹顶星图某处。
十八架青铜傀儡应声奏响编钟,磁粉顺着音波在戏台织就璀璨天河。
孩童们踏着北斗方位旋身而起,金线戏服抖落的星尘竟在半空凝成《天河惊变》的新结局——被诛心的反派化作守护星河的磁粉雀。
楚皓不自觉地按住龙鳞剑鞘。
剑身感应到星图共鸣微微发烫,就像那日林婉披着淬火池光晕说要";重写天地戏文";时,他胸腔里突然轰鸣的心跳。
戏台突然爆出喝彩,老艺人们抱着断了弦的旧琵琶痛哭失声,而他的王妃正被雀跃的新苗子们拥在星河流转的戏台中央,眉眼比边关最亮的烽火还要灼人。
暮色浸染着戏园琉璃瓦时,楚皓的玄铁护腕正扣在星轨仪上。
这台由二十八宿磁晶组成的仪器,此刻流转着与穹顶星图同步的幽蓝光芒。
他望着台下与王编剧核对戏本的林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龙鳞剑鞘——那里藏着朵用磁粉凝固的霜花,边关最冷时开在断崖上的那种。
";王爷又带什么新鲜玩意?";小豆子抱着磁粉罐经过,戏袍下摆沾着试演时爆裂的靛蓝星尘。
自从那日看到楚皓彻夜修复被周家班破坏的磁轨车通道,少年眼中再不见阴霾。
楚皓从袖中取出个青铜沙漏,倒转时细碎的磁晶粉末竟在空中凝成缩小版的《天河惊变》场景。
当林婉教导孩童们的声音从戏台传来,那些星尘小人就会跟着做出相应动作。";磁晶共鸣仪,边关了望塔用的改良版。";他说得轻描淡写,却掩不住护腕内侧新添的灼痕——那是前夜调试仪器时被暴动磁粉灼伤的。
此时周班主正跪在城隍庙暗室,面前浮动的磁粉镜映出各大戏园动向。
他枯槁的手指插入供奉的磁粉矿,灰白粉末顺着皱纹簌簌掉落:";刘老狗竟敢把中秋宫宴的场子让给那群野崽子......";破碎的镜面突然映出林婉带着孩子们在磁轨车站练习的身影,十二双缀着银铃的锦靴踏着星轨节奏,惊得供桌上百年磁粉龟突然裂开背甲。
三日后暴雨倾盆,林婉的紫竹簪却亮得异常。
她站在被退租的城南戏园前,看雨帘在磁粉结界外蒸腾成雾。
身后十二个孩子正在彩排,他们改良过的磁粉戏袍遇水反而迸发出更璀璨的星芒。
";师傅,西市三家戏园突然同时拒演。";小豆子攥着被磁火烧焦的契约书冲进来,腕间计量镯疯狂闪烁。
林婉却笑着将紫竹簪浸入雨水,簪头顿时绽放出万缕金丝,将整个结界染成边关晚霞的颜色。
当夜子时,楚皓的龙鳞剑劈开周家班私矿的磁粉结界时,林婉正带着孩子们夜闯百戏楼。
她将紫竹节抵在鎏金门环上,北斗星纹顺着铜绿蜿蜒而上,惊醒了楼内沉睡三十年的青铜编钟。
十二道稚嫩清音和着钟鸣唱起新编的《破阵子》,震得楼外百年磁粉灯笼纷纷炸裂,却让起夜查看的老班主看得老泪纵横。
暴雨第七日,中秋宫宴的磁轨专列轰隆驶过朱雀巷。
林婉替孩子们整理着缀满磁晶片的披风,忽然察觉车厢地板的星图纹路有细微裂痕。
她猛地扯开楚皓的护腕,果然看到龙鳞剑鞘上的磁粉霜花正在疯狂旋转。
";周班主在轨道做了手脚。";楚皓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剑鞘突然迸发的星火照亮车厢暗格——本该存放备用磁粉的匣子,此刻塞满了遇水即爆的硫磺磁矿。
戏台鸣锣开演时,周班主安插的捣乱者刚点燃硫磺,就被穹顶突然降下的磁粉雨浇得窒息。
小豆子改良过的防水磁粉在暴雨中化作万千星雀,衔着被篡改的戏文飞向观众席。
当林婉握着紫竹节指向被买通的乐师,十八架青铜傀儡突然接管《天河惊变》的配乐,奏响的竟是楚皓彻夜刻在星轨仪底座的《凤求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