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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易安将外衫穿上,回头对她说:“芙儿,天刚亮,再睡会儿,我去瞧瞧。”

范紫芙哪里还睡得着,忙起身:“我与你一同去。说来也奇怪,今晨便要提审,昨日你那般嘱咐,竟没想到还是让人钻了空子。”

“这司马府为了保下幼子,在这风口浪尖竟敢冒这般风险。”

宋易安忙将外衫披在她身上,唯恐她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又犯咳疾。

“昨夜,司马府没有派人去大牢,倒是司马明连夜进了宫,许是向官家说情去了。”宋易安叹口气道:“倒是有人去了大牢。”

“谁?”范紫芙接过他递过来的绒毛锦色披风。

宋易安深呼口气方说:“宋晏川。”

明明是一母同胞兄弟,可这位二弟实在让他头疼。

平日里怕事得紧,如今这般混乱局面,他又牵扯其中。

“二爷?他哪里来的门路去刑部大牢?”范紫芙诧异问:“吕俭尚在刑部,哪能放进一只苍蝇?”

“重金之下必有人愿意冒风险。”宋易安说:“莫辞说……他昨夜去松鹤院将母亲陪嫁木匣子里的地契全拿走了。”

范紫芙瞪眼道:“就为去杀了吴清洛?不可能!”

宋晏川这怂包,大多只是嘴上嚷嚷,真让他动真格,只会害怕回去叫“阿母”。

“况且,他那般喜爱吴清洛,怎会下得了手?”

就凭他这般贪生怕死,老宅起火,他都敢往里冲,去救吴清洛。

被人告知,吴清洛与司马岭的奸情,他只揍司马岭,却不敢说吴清洛一句重话。

宋易安亦是皱眉说:“刑部来人只说,云策将昨夜看守狱卒严刑拷问,方才问出其中一人,宋晏川塞了许多张地契与他,那人好赌,欠了许多债,这才铤而走险,为宋晏川争取了一刻钟。”

“且他拿着花灯与食盒,吴清洛吃了些糕点,不出半个时辰便吐血身亡。”

“许多张地契?”范紫芙只觉肉疼,这位二爷真是不把钱财当回事。

“二爷如今在何处?此番前去,得将他一同带去。”范紫芙系好披风,抬头对宋易安说。

宋易安皱眉道:“不知去向,我让莫辞带人去找了。我们先去刑部瞧瞧。”

范紫芙点头。

刚出门,石竹提来食盒,说:“大爷、大娘子,奴婢带了些早膳,待会在路上用些。”

阿夏紧随其后、

范紫芙点头,又嘱咐阿夏:“阿夏你亦送些去世源院,姑姐昨夜应当又未睡好,今晨估摸盼着昌哥儿回府,食不下咽,你且盯着让她食些,莫把身子折腾坏了。”

“诺。”阿夏答。

说罢,她便带着石竹,与宋易安出了门。

马车上,宋易安问:“芙儿如何知晓昌哥儿定能回府?”

范紫芙扬眉道:“云哥儿那般画作,就是我这一外行人都惊呼,官家能不识货?”

“只是……”范紫芙蹙眉道:“我瞧着云哥儿那画怎地那般青绿?不似普通颜料。”

范紫芙瞧了那幅边城山水画,方才懂,这世上竟有五颜六色的绿。

宋易安捻了一块琼叶糕递给她,答道:“云哥儿在江南拜李公为师学画许久,便是学得这般作画技艺。”

“那颜料有讲究,掺杂绿松石与青金石,时间仓促,我亦只寻了少许,云哥儿那几日闭门不出,便是在院里研磨,调色作画。”

范紫芙一惊,绿松石与青金石?

她赶紧咀嚼几口,吞下说:“这俩可是矿石,过量对身体有害!”

宋易安疑惑问:“芙儿所说矿石是何物?”

范紫芙不知如何与他解释,只得半真半假解释:“过犹而不及,这般不常见石用于颜料中,大量使用恐怕对身体有害。”

“我听张郎中说,那道家冶炼丹药,需得用许多不常见的矿石与金属,对对症少量食用,确有奇效,可多了便似慢性毒药,损毁人身子。”

“这矿石掺入颜料,想来是一样道理。”

为了增加话语可信度,范紫芙不得不搬出张郎中,总归要有专业人士背书,方能增加可信度。

听完,宋易安眉下沉道:“回府,我便与云哥儿说说。”

范紫芙点头,心不在焉吃着糕点。

她一想到云哥儿拜师学艺,许是接触这般研磨矿石许久,恐怕不是只接触这两块而已。

那朱砂、雌黄矿、绿松石与青金石等等都乃重金属。

这般研磨作画,可算是毒物全家桶了!

这般懂礼的少年郎,可别因此而出事。

而宋易安却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他边用早膳,边想着昨夜云策的异常。

芙儿说得对,云策值守还能让宋晏川溜了进去。

即便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可他还是说服不了自己。

宋易安想起李瑾之言,自打司马明辞官,官家待司马府不似以往那般亲昵。

司马家虽说低调许多,可司马明的长子司马珣却多在各府走动。

前不久,其夫人亦与吕老夫人多有走动。

难不成,司马府真想与吕府结亲?

虽说云策亦是当娶妻,可若娶了司马府的小娘子,往后若出了事,他亦会被牵连。

且自己行事亦多有不变。

思及此处,宋易安眸光沉沉,若真是云策罔顾他的提醒,帮了司马家,他便不能再纵容云策这般错下去……

马车急急,驶向刑部大牢。

而在皇宫另一处牢笼,一女子坐在桌前,怔怔望着桌上的画作。

那熟悉的边城山景,还有满山的火棘果。

她伸手摸了摸这栩栩如生的画作。

“喜欢吗?”顺神帝走至她身旁。

徐菘蓝收回目光,冷漠摇摇头。

顺神帝却不气恼,已习惯她这般模样。

“宋家这三郎画画倒是不错。”他亦看着这画,笑道:“你不是总想出去吗?朕将他喊进宫里,为你画尽这千里江山。”

“蓝儿,你喜欢哪方风光?今日朕便让他画。”

徐菘蓝推开他,嘲讽看着他,拿笔写道:【高承尧,你若有病,就去治!】

顺神帝瞥了一眼,将它揉成纸团,毫不在意道:“治病,蓝儿最是懂得。”

“每每看到这火棘果,朕便想到你焦急去寻来叶子,嚼碎了为朕敷在腿上。”

“若不是你,朕这条腿便废了。”

徐菘蓝横他一眼,想去拿笔,却被他抢下。

“莫写了,你写的话总是不好听,朕还是喜欢当初那个烂漫又温柔的你。”

顺神帝将她抱在怀里,沉浸在这虚无的柔情中。

那时,他被西夏兵所伤,腿上受了伤,却又不愿静养,伤口化了脓,生了疮疡。

是她去山上寻来火棘叶,日日来营帐为他敷腿伤。

他得到过她的真心。

可最后却弄丢了。

顺神帝抱得更紧了些,好似这般两人疏离的心方才能靠近。

只徐菘蓝目中只有漠然。

对,她最是懂得治病,因为她想成为名满大顺的女医者。

可高承尧只想将她锁在身边。

他不知,医者用药如调兵遣将,既知其长,亦识其短。

她看向宫院墙角那株相思子,眸光微动。

蚀骨相思,君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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