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
难道是风太大了她没听清吗。
哪有人这样说话的?
陆尘约更紧地贴着她的脸颊,直到两人脸上的肌肤严丝合缝地紧贴着,像是原本就是生长在一起似的。
他的语气透着一种难言的执拗,在南昭看不见的角度,漆黑的眸子里深不见底。
南昭身形微动,却被陆尘约牢牢禁锢住。
她掀了掀唇。
“你……”
南昭开始觉得词穷。
陆尘约的表情有些扭曲,他只觉心中原本的情绪像是交织的藤蔓,将他整个人层层叠叠包裹起来,能够得到的养分越来越少。
但是此话一出之后,他竟然能够呼吸了。
他的语气落不到实处。
“不要只怜悯他一个人,你也该可怜可怜我。”
他絮絮低语着,闭上眼轻嗅着她发间的茉莉花香气,温热的气息轻呵在她的耳边。
“我不求朝夕,不求情钟,我什么都不求了。”
他脸上的痴迷竟然带了些病态。
“让我留在你身边。”
“求你了。”
*
开学季。
南昭早早就去到了学校。
几场春雷过后,空气中夹杂着湿软的青草木香,早开的山樱桃花在校园悄然绽放。
南昭脱下了羽绒服,换上了灰色绞花毛衣开衫,下身搭着浅蓝色牛仔裤,踩着一双乳白色板鞋就轻装上阵。
赵元元刚进校门,就远远看到了南昭的身影。
于是她快步往前跑到南昭的身边。
“阿昭!”
南昭猝不及防被她的声音一震。
赵元元亲密地挽着她的胳膊,和她一起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两人纷纷追忆了一下森林里的美好时光,然后共同祈愿想一直当那个无忧无虑的采蘑菇的小姑娘。
“你不知道,半个月前我就开始做梦开学了。”
赵元元愁着脸说道。
“醒来还边一天天倒数不愿面对假期马上就结束。”
南昭又何尝不是呢。
不过她倒是比从前适应良好,因为厂里各个生产线已经重新开张,工地上的工人们也陆陆续续返工,酒厂的热闹让谢川时常感叹像是回到了老厂长还在的时候。
鹏飞集团也派了团队过来接洽,合作协议已经拟的差不多了,孟熏在集团酒厂和她家三点固定来回,时不时还开着辆拉风的红色保时捷敞篷跑车来接南昭。
她说她那个财务部部长终于卖钩子把自己卖进去了。
南昭当时讲电话的时候正有点昏昏欲睡,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说还能再聊五块钱的。
孟熏为了维持话少能干的人设正愁没人分享呢,于是两人隔着电话彻底聊了个爽。
孟熏说钩子部长也不是真的卖钩子。
南昭大失所望地说我还以为真有人口味如此猎奇呢。
因为据她从孟熏那里了解,钩子部长的脸就很像钩子。
孟熏说他年前到处活动想要再接再励再升一级,没想到却被集团监察部门逮个正着。
董事会内部并不像表面上看着那么风平浪静,正有新人想要抓个典型杀鸡儆猴呢,钩子部长就这么把把柄亲手送了上去。
南昭感叹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孟熏志得意满地笑,说下个月任职文件就出来了,她这么多年也有些积蓄,沈氏其他的不说,待遇还是不错的,于是就拿了些出来买了心仪已久的车。
两个女孩子天南海北地聊,于是南昭连周舫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周舫已经开始正式上班,出乎南昭意料的是,她原本以为周舫只是担了个闲职。
因为他曾经对自己提过的职业规划并不包括他目前的公司所涉及的业务。
周舫却只是淡淡地道:“既然已经入职,就要有始有终,我签了半年的合同。”
他说完又望了南昭一眼。
“毕竟我现在有家要养,所以还是要好好工作。”
南昭摸了摸鼻子。
周舫已经把所有财产所有人都改成了她的名字,可不是要重新好好挣钱养家了嘛。
只有文静还有两个月才能正式归位。
她知道南昭的婚讯了之后,脸上的表情和孟熏差不多。
一分钟内风云变化,红橙蓝绿什么颜色都有。
南昭最近对这样的表情也是一回生二回熟。
连温如玉都打视频过来,视频里的温如玉一改往日温和的模样,似乎也觉得她因为太过年轻涉世未深,而被周舫哄骗了去。
当时周舫就坐在她的身边,听到此话之后身上的低气压重地似乎连周围温度都低了几度。
南昭有点好笑。
她挂了视频以后,捏着周舫的下巴,像个浪荡子一样左右打量着他。
周舫的眼神和婚礼上没多大变化。
他最近时常如此,看着她的时候,目光总是湿漉漉的,像是赤道里潮湿的雨季。
又像只小狗一样。
南昭依稀记得典礼进行到尾声,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教堂里响起阵阵的掌声。
周舫也是这样看着她的。
她在热烈的掌声里清了清嗓子,说自己准备了一段话,想借用一下话筒。
这是程序之外的环节。
周舫毫无准备地既惊又喜。
他脸上是惊讶的表情,显得这个英俊的新郎有点傻气。
南昭接过话筒,对他笑了笑,然后才摊开一直捏在自己手心的那张纸。
她低头,眼神落在纸上。
“今天在这里,我不想讨论爱,因为爱这个字太过虚无缥缈。”
“我也不想谈论永远,因为结婚并不代表永远,永远的意义是自相矛盾的。”
“很多人说婚姻是羁绊,是束缚,是枷锁,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可是对我而言,婚姻是当下发生的一个需要勇气的决定,是拥有独立灵魂的两个人一场奇幻的冒险,是此时此刻连接两个世界的时间锚点。”
“周先生。”
南昭听到周围的人声变得安静,从周舫的眼里看到了星星点点的银河。
“恭喜你我,新婚快乐。”
*
南昭这学期课不多。
因为酒厂的关系,她打算这学期先把重点先放在那边,等把艰难的过渡期度过以后,下学期再把学分进度赶上来。
赵元元本想跟南昭一起去酒厂逛逛,但是于远洋过来教室门口蹲她,因此只是叮嘱她开车注意安全。
南昭开车到厂里的时候,周舫的电话正好打过来。
“你怎么不打电话让我送你?”
南昭关上车门,边说话边往办公室走。
“你是不是想把我揣兜里带去上班算了?”
周舫一顿,随即轻轻笑起来。
“如果可以的话。”
南昭上到二楼,见办公室对面的房间灯亮着,还以为是她昨天临走前忘记关上。
年前孟熏和文静都吃住在她自己的办公室,到底还是挤了一些,虽然沟通方便,但是也不是长久之计。
因此过完年一回来,她第一件事就是把对面的房间换新,门上用玻璃胶贴着标识“财务部”。
是南昭自己买的工具贴上去的,贴完之后她还站在门口看了又看,觉得等规章制度出来上墙之后,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她听见里面有敲击键盘的声音,于是边讲着电话边走过去。
“我开车很快的,就二十分钟的事。”
周舫那边静默了一瞬。
南昭发现他变了很多。
若是从前,他一定会继续问,问她开车的细枝末节。
不达目的不罢休。
可是他现在却什么都不说,风轻云淡地转移话题。
南昭也就顺水推舟。
刚好免得再找理由。
她走到房间门口,就见到一个不速之客。
钟士申正戴着副眼镜,双眼认真地盯着电脑屏幕,屏幕上的数据表格密密麻麻。
“钟哥?”
南昭有段时间没见到钟士申了,今天她是知道鹏飞那边派人来了,却没想到钟士申会亲自过来。
钟士申从屏幕前抬起头来,各种数据映在他的眼睛镜片上。
“来了?”
南昭愣愣点头。
钟士申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过来我这里。”
“这张表格有点问题,我刚刚重新梳理了一遍。”
“我来重新教你。”
南昭一听可以学到新东西,于是赶紧去端了条凳子坐到了他的身边。
电话那边的周舫还没挂断,闻言便开口叫了声老婆。
周舫本身把这个称呼看得是比较郑重的,因为之前的经验,也明白南昭不喜欢太过孟浪轻浮的表达方式。
所以他原本是打算循序渐进,水到渠成。
但是这两个字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从陆尘约嘴里吐出来!
周舫当时听到的那一刻,几乎快要压抑不住自己爆发的情绪。
所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
周舫心里其实十分清楚。
两个人分手了,就成了陌生人。
那中间发生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人的本性就是如此贪婪,原本只是想要回到她身边,后来就想进一步霸占她的时间。
最后得寸进尺,无法容忍任何遗失的片段里,有另一个男人代替他的角色。
他才是南昭的老公。
唯一的。
合法的。
南昭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其实是听习惯了……
“你叫我一声老公听听?”
南昭迅速捂住手机屏幕,生怕漏出来一丁点儿羞耻地声音。
她看了一眼盯着屏幕的钟士申,想了想之后才站起来走到办公室外的走廊里。
这些男的怎么都这么矫情啊。
一个称呼而已。
有那么重要吗?
“我叫不出来。”
周舫猜到她会这样回答,只是自顾自笑了下。
“这两个字是烫嘴吗?”
南昭:“烫。”
周舫接着笑了两声,话锋一转又问道。
“那个花孔雀又去厂里了?”
南昭:“什么花孔雀……”
她刚问出口,就想起来他嘴里的花孔雀是谁了。
这段时间,周舫一改之前的态度,对酒厂的所有业务身体力行的支持,只要有空就会帮着南昭理账或是做些力所能及的杂事。
他本身是材料科学的专业,从事的也主要是科研之类的工作。
原本还能当提款机给南昭无限量氪金,可是婚后他已经上交了财政大权,所以现在大部分时候只能当当陪聊提供情绪价值。
也就是做做饭做做菜做做卫生做做恨了。
周舫对交公粮这事比从前还要热衷,有一天还神神秘秘拉着南昭去书房说是看电影。
结果越看越不对劲。
看得南昭小脸通黄。
结果当晚周舫就被南昭强制爱了。
南昭现在也很喜欢贴贴,揉他的脸蛋摸他的腹肌还有屁股。
周舫一开始被摸屁股的时候虎躯一震,还别别扭扭的说不是很适应。
被南昭劝着说老一辈的人说屁股翘的男人最顾家,他就扭扭捏捏得又适应了。
南昭被满足之后进入了贤者时间,这个时候的她嘴上的甜言蜜语不要钱一样往外倒,说哥哥我好喜欢你呀我最喜欢你了。
周舫又是满足又是惆怅地说你也就这个时候最喜欢我了。
咳,扯远了……
南昭及时制止了自己在危险边缘试探的想法。
她认真地纠正周舫对钟士申的称呼方式。
“钟哥也不怎么花孔雀。”
她就没见过钟士申穿除了黑灰两种颜色之外的衣服,露出来的肌肤也十分有限。
周舫哼了一声,心中嗤之以鼻。
同为男人,他自然一眼看穿了他的本质。
但是酒厂同鹏飞的合作他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南昭的底线他都不打算去试探。
于是只能嘴上过过瘾,咬牙切齿地骂了他一句“贱人”。
南昭:“……”
南昭被这个词直面冲击到,于是赶紧左顾右盼地看了看走廊还有没有其他人,生怕一墙之隔的里面的人听到。
“咳。”
南昭觉得这个词有点突破耻度了。
“也不要这样骂他吧……”
原来只有她一个是真正的老实人。
周舫自从打了一架之后,才觉得从前受到的贵族教育全是狗屁。
他骂完之后仍不觉得解气,还理直气壮地跟南昭告状。
“我小腿骨折了宝宝!”
“医生说再用点力我这条腿可就废了!”
南昭觉得他这就有点夸张了。
而且如果她当时没看错,踢他的也不是钟士申啊。
更何况医生当时明明是轻微骨损伤,他昨天还徒步去公司上班回来还炫耀自己身体倍儿棒呢。
但是她现在已经学会了选择性地闭嘴。
她的沉默震耳欲聋。
周舫却越说越来劲要马上给她发图。
“好了好了。”
南昭一个头两个大。
谁知道他要发什么图。
“我知道了。”
“我这就去给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