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瞬间,游不归疯狂散射的思绪已经看到了全身溃烂痛苦哀鸣的云散,他反手抓住云散,死死锁住,僵硬道:“跟我去见白青尊者。”
现在只有白青尊者能救她。
云散连忙伸出手指抵在他额心,制止他恐怖的联想,直直看着他如漩涡一般的眼睛,低声道:“别乱想,听我说,可能瘟疫根本就不是靠接触传染的。”
游不归眼珠动了动,渐渐恢复了光亮:“什么意思?”
云散继续带着他向前,抿唇道:“现在还只是我的猜测,所以我要去找人求证一下。”
希望真相不是她想的那样。
游不归心跳得厉害,他舔了舔唇,哑声道:“所以你可能没事?”
云散要他到自己背上来,点点头:“不仅我没事,可能你也没事。”
游不归看着半蹲在身前的云散,道:“你……”
云散催促他:“快点上来,我带你出去,等侍卫回来发现我们不在就没时间了。”
游不归僵硬着身子趴在她背上,少女的身体太过单薄瘦弱,让他感觉自己好像趴在了一块脆弱的木板上。
云散颠了颠他,她是妖,外表看着再怎么娇小,背一个人还是轻轻松松,她叮嘱道:“抱紧了。”
游不归收了收手臂,但还是不敢太近地贴在少女背上,他闻到了云散身上的味道,淡淡的竹香,很温暖。
云散轻身一跃,背着游不归跳上了屋檐,她收敛气息,避开灯火通明的小院,踩着昏暗的阴影快速向城主府外奔去。
两人运气很好,一直出了府,也没有人跟过来。
云散猜测,应该是城主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怕引起白青几人的注意。
游不归全程都没出声,默默看着云散,见她神色凝重,心里揣测她究竟想到了什么。
夜间的景城看上去无比寻常,和其他城池没有什么差别,只有微弱的灯火和压抑的呻吟告诉着别人,这里的百姓正遭受着痛苦。
“不行,找不到。”云散停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闭上眼。
那一瞬,没有任何修为的游不归也隐隐感到了一股压力,他盯着云散的侧脸,沉默不语。
云散放开了神识。
凡是化神修士,便会修出神识,神识一散,可探千里。
云散前世修为已经到了化神后期,临近合体,后面修为被废,神识便也散去。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重生之后,神识又回来了,还比以前更为强大。
起初她还担心会被发现,但经历过白青和灵极尊者两次近距离接触探查,她都没被发现,让她松了好一口气。
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决定尽量不要动用神识,因为神识力量太过强大,远超她如今的修为,要是被高阶修士发现,最后追查到她一个小妖身上,云散都不敢想象那种后果。
但现在她实在找不到人,又不能用妖力去探查,景城这么大,她要是散出了能覆盖整座城池的妖力,妖气就藏不住了,必然会被明九华他们发觉。
云散小心散发着神识,避开城主府,一寸寸飞速地摸过去,终于……
“找到了。”云散倏地睁开眼,她对游不归笑道,“是真是假,我们很快就知道了。”
云散背着游不归来到了城西的一处角落,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一处院子里,然后放下了他。
游不归扭了扭手腕,看了看四周,低声问道:“这是哪?”
云散深吸一口气:“待会你就知道了。”
她如今也顾不得礼仪了,擅闯民宅都干了,也不怕再落个匪徒名声,直接推门而入。
里面有个散着头发的小娘子,正端着一碗药准备给床上的孩子喂药。
突然被破门而入,吓得她手一抖,药碗摔在地上裂成碎片,她尖叫一声,挡在孩子面前惊惧道:“你们是谁?!”
云散看到地上的药汤,当即眼神一凛,急道:“你把药给孩子喝了?”
小娘子迎面遭到一声质问,顿时懵住,都顾不上害怕,结结巴巴道:“还、还没,刚准备喂,你、你们就闯进来了。”
云散松了一口气,看她依旧身体颤抖,连忙后退一步道:“对不住,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游不归无言地看了眼云散。
他们这种进屋的方式,要别人相信他们没有恶意,应该很难吧?
小娘子拍了拍胸口,吐出一口气,笑道:“那就好,两位寻我有何事?”
游不归倏地转头看向一脸天真的小娘子,面上一言难尽。
真信了?
小娘子看游不归盯着自己,手足无措地理了理头发:“我头上有什么东西吗?小公子何故这样看我?”
游不归闭眼偏头:“无事。”
云散回归正题,拉过一个椅子坐下,认真看着小娘子道:“今日在城主府前为相公孩子求药的那人是不是你?”
小娘子见少女表情严肃,当即正襟危坐,也认真答道:“是。”
云散压低嗓音道:“我们是城主大人派来的,你能否将近日来城中瘟疫一事详细地讲一遍?越细致越好。”
小娘子听闻二人是城主大人派来的,便肃了神色,仔细回忆道:“我家经营着一间杂货铺子,七日前,我家相公回家说,城里兴起了一则流言,说近日有人身上高热不退,城西城东都有,那些人往往是一家子全都中招,便有人怀疑这病能传染给人,我家相公谨慎起见,便关了铺子,和我待在家中闭门不出。”
“后面传言愈演愈烈,我们在院子里听着左邻右坊的议论声,说是那些身上发热的人不止高热不退,四肢还有黑斑,便有人慌了神,都去医馆抢药。”
云散问道:“你家相公也去了?”
小娘子点点头:“去了,但去得晚,他只买到两包药回来,回来后不久,城主大人就发布了告示,说城里起了瘟疫,要身上有异状的都去隔离。”
云散敲了敲手指的灵戒,道:“发布告示是几日前?”
小娘子蹙眉,想了想道:“应该是五日前,那天城主发布完告示,我相公就后悔了,他说不该为了两包药去医馆。”
云散沉思了一会儿,道:“后来呢?”
“后来,城主叫人支了棚子,开始给我们分发预防疫病的药包。”
“这又是什么时候?”
小娘子低头想了一会儿:“是四日前,就在我相公回来的第二天。”
“你们没有去。”云散想起当时小娘子说的话,“因为你们担心人多之地更容易染疫。”
“对。”小娘子惊讶云散居然知道这件事,她当时并没有看见在场的人有这么一位少女,“当时我们没有去,但是我和我相公还是染疫了,三日前,他身上开始发热,出现黑斑,到今日就已经溃烂得下不了床,我从昨日起也开始发热,听说城主大人又开始发放延缓疫病发作的药包,我念及孩儿,今日便出门去领了药。”
云散静静梳理着时间线,然后道:“三日前你相公开始发热,说明是五日前染上的,而你昨天开始发热,说明是三日前染上,为何你俩染上的时间不一致?”
小娘子犹豫道:“我相公应该是在医馆抢药的时候接触到了病者吧,至于我,应该是在后来与相公的接触中染上的。”
她的语气不太确定,眼神充满犹疑。
云散继续问道:“那你孩儿呢?他怎么没有染上?”
小娘子收回心绪,庆幸一笑:“城主大人发布告示后,我相公谨慎起见,从医馆回来后没有再碰孩儿,也让我隔着衣物喂食,所以他现在还能安好。”
云散沉默下来,慢慢敲着手指,终于,她摇了摇头,缓声道:“不对,你相公不是在医馆染上的,你也没有碰过你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