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不归抱着怀里的灵兽走出洞外时，下意识去看云散。
这是他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独自完成了一件事，并且是在别人不看好的情况下。
他非常好奇云散的反应。
少女的目光和他对上，眼神格外复杂，眼底还带着没有散去的惊愕和自我怀疑。
游不归谨慎地投去疑问的目光。
少女冷哼一声，扭过头没再看他。
游不归顺了顺灵兽的毛，抿了抿唇，有点不知所措。
丹长老惊奇地上前，对着他怀里的灵兽看了又看；“你居然真的成功了？但是这个兽崽子怎么变得这么小？”
抬起放过血的手腕，游不归道：“为了引它过来，我放了点血，一下失血过多，它和我魂契已成，应该受到了影响。”
丹长老摸了摸脑袋；“放血？我记得这个兽崽子只吃妖兽肉啊？人血能吸引它？”
游不归跟着云散这么久，已经学了点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淡定点头：“我也是试试，没想到真的可以。”
丹长老又检查了一下他的手腕，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了，但看着很是狰狞，他暗自咂舌这小子真舍得下狠手，放血就放血，划这么深做什么。
“待会跟师叔回去，我炼个丹药给你吃，保证不留疤。“
游不归不想给丹长老添麻烦，而且这点小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便婉拒了。
器长老插话道：“你不如用你那破丹药多卖点钱，给孩子们换套新衣裳。”
元宝蹦跳着上前，探头道：“小师弟，给我看看你的灵兽，它能抱吗？”
游不归摸了摸灵兽的脑袋，示意它乖一点，然后递给了元宝：“当然可以，元宝师姐，你抱吧。”
元宝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抱着轻轻蹭了蹭，然后慢慢地动作越来越大，她放肆尖叫：“啊啊啊啊啊好可爱啊，灵兽宝宝你真可爱，小师弟，它叫什么名字啊？”
游不归看了眼云散，道：“还没取，我不会起名。”
元宝蠢蠢欲动：“要不要我帮你啊？我可会起名了。”
门铜冷冰冰道：“你看着大白再说一遍？”
御金忍着笑道：“元宝师妹，这是小师弟的契约灵兽，还是让他自己取吧。”
元宝嘟着嘴哼哼唧唧：“知道了。”
灵银也凑上来，摸了摸灵兽顺滑的毛：“师父，你养得可真好。”
丹长老顿时叉腰，得意道：“那当然，你以为你师父吃白饭的。”
“师侄啊，你可以好好待它，这崽子在我这可没受过委屈。”丹长老搓了搓手，然后伸出两根手指，贼兮兮道，“友情提示，你每月备好这个数的伙食费就好了。”
元宝眼睛转了转，大胆道：“两万灵石？”
她家白雁吃的的灵兽粮基本是五十一袋，一个月就是一千五的灵石。
小师弟的灵兽应该吃得更多，元宝看师叔这副样子，猜测应该不止两千。
丹长老哈哈大笑：“二十万！师侄啊，努力赚灵石吧，不然你就得亲自去猎妖兽了。”
游不归点点头：“好的。”
元宝顿时跳起来惊叫，灵兽崽子轻巧地一跃，又回到了游不归怀里。
“好什么好啊！小师弟，你是还没赚过灵石，不知道这有多难，每月二十万灵石啊！”
这一个月赶得上她家大白十年的口粮钱了！
游不归伸手抱稳灵兽，道：“但我们已经结契了，元宝师姐，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
元宝看他的眼神仿佛看无知的孩子，摇头晃脑地走开，悄声对云散道：“小师妹，小师弟有点傻，之后可能会很惨。”
云散面无表情道：“没事，他活该。”
灵极尊者不知从哪摸出来一本典籍，对游不归道：“这是我御灵门御兽功法，选择御兽一道的弟子都会修习，只是你如今没有灵根，无法吸收灵力，便从第二卷开始学习好了。”
游不归接下：“谢谢师父。”
*
御灵门内，弟子峰。
云散告别师兄师姐，和游不归继续往里走，他们两个的院子在最里边，紧挨在一起。
到了自己的小院，云散推门进入。
游不归抱着灵兽想跟着进去，却被云散拦住：“干什么？”
游不归发觉了她的情绪有异，但不知道哪里惹了她，只好道：“帮我想个名字。”
云散瞥了一眼红瞳无辜的灵兽，淡淡道：“你的灵兽你自己取。”
游不归确定她是真的生气了，但他实在想不到自己今天哪里出了错。
明明在他进洞穴之前都还好好的。
“我不会取名，我的名字都是你取的。”
云散笑了一下：“我也不会，我现在是个傻子。”
说着伸手就要合门。
游不归连忙腾出一只手去拦，被门缝刚好卡住手腕，微微愈合的伤疤受到挤压，再次裂开。
“你这是做什么？”
云散看着他那流血的手，心脏重重一跳。
她可是知道游不归“放”了多少血的。
幸好后面止住了，不然失血都够他去半条命了。
云散伸手扯住衣角，刚想撕下来给游不归止血，就想到了少年一击制服灵兽的场面。
云散慢慢松开手，脑海中一步步回想着游不归洞穴里的表现，眼神渐渐变得奇妙。
“你不是挺厉害的吗？都能兽口逃生。”云散嘀咕道，“赶紧走，别站这。”
真心错付，她还以为游不归是个单纯少年，还教他自己的剑法，结果她才是被耍的那个。
游不归目光一动，明白了什么。
他收回手，随意地在身上擦了擦，也没管伤口再次扩大，只是垂了垂眸，后退一步道：“那我不打扰师姐了。”
落寞的语气，苍白的脸色，加上伤口扩大开始滴血的手，活脱脱一个小可怜。
云散狠狠闭了闭眼，猛地打开了门，咬牙道：“进、来。”
游不归目露惊讶，又带点小小的欢喜和不安：“真的吗？师姐不生我气了？”
云散翻了个白眼：“再废话你永远都别进来了。”
游不归利落地跨步迈过门槛，稳稳站在了小院中央。
云散最终还是撕下了一块衣角，从腰间玉佩里拿出了一瓶药，上好药后简单包扎了一下。
“得赚灵石，这个药是凡间的伤药，药效缓慢，若是上等灵药，你这伤口浇上去就好了。”云散边动手边道。
游不归看了眼她的衣服，应道：“灵兽也要吃东西，我会尽快赚钱的。”
云散抬眼瞅他：“你真没想好叫什么名？”
游不归摇头。
云散看了眼趴在游不归腿上睡觉的黑色灵兽，道：“它那么费灵石，干脆让它自己去赚得了，名字就叫来钱。”
游不归没有异议：“可以。”
只不过这名字，好像完美融入了御灵门的风格中。
云散清咳了一声：“有没有交代的？”
游不归想了一下，道：“你是不是借影子看到了？”
云散没否认：“你那金光怎么回事？”
看游不归又是一脸迟疑，云散心想多半也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这么长时间过去，云散也想开了，她自己不也瞒着游不归很多事吗？凭什么要求他一定要坦诚呢？
所以看游不归这样，云散心态已经非常平和了：“好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游不归竟轻声交代了：“是天道印记。”
“轰——”
惊雷乍响，弟子峰上乌云聚集，眨眼间便如墨一般浓厚。
云散只觉头皮发麻，连忙叫停：“好了好了你别说了。”
什么鬼啊！怎么一开口就是大秘密啊！
什么天道？！天道什么？！
她真的没听错吗？！
头顶的轰鸣雷声提醒她没有听错。
游不归紧紧闭上嘴巴，过了一会，天空终于重新放晴。
云散舒出一口气，真挚问道：“你其他的秘密也像这个一样吗？”
开口就招雷。
如果是这样，她决定原谅游不归先前的隐瞒。
游不归摇摇头：“就刚刚那一个是。”
云散表情僵在脸上：“你是说，你宁愿说出刚刚那个秘密，也要守住先前那些秘密。”
游不归不吭声了。
云散揉了揉脸，长叹一声。
她到底随手收了一个什么身份的小弟啊？
云散试探道：“刚刚那个，你还能说点吗？”
游不归斟酌了一下，道：“它不让我死。”
天道没反应，代表能说。
云散来了精神：“继续。”
游不归只想洗脱自己的误会：“我受到致命伤害就会出现。”
云散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你自己是不能控制的？”
游不归点头又摇头，抬手示意自己的手腕：“我可以主动让自己受伤，到了一定程度也会出现。”
“所以你结契的时候是担心灵兽一口咬不死你才提前放血？”云散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你怎么想的，傻了吗？”
游不归知道自己做错了，但他当时的确是这样想的，他对那个金光出现的规律也是猜的，所以对于灵兽攻击自己是否会引出金光并不完全确定，但放血这件事是他非常确定的。
“这个怎么来的？”云散真的感到震惊，天道印记，还是这么意图明确的保护印记，天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游不归眼神混沌了一瞬，他迷茫道：“我不知道。”
他是个无知的承恩者，不知道这种眷顾为何会降临在自己身上，又是什么时候降下的，又为何会成了他的枷锁。
在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杀，身边之人全部惨死，自己又被百般折磨时，他无数次想过，还不如让他死了。
活着太痛苦了。
可他偏偏无论如何都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