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侯爷年轻时候的凌厉性子,这些年倒有些忘了。
“好在平日里衣服也都让她按规矩穿得齐齐整整,出门的时候,让丫鬟媳妇婆子团团围着她,做足了高门侯爵小姐的派头,外头也不至于有什么风言风语,损了保龄侯府或是侯爷的名声,不然侯爷怕是不能这么轻轻揭过去了。
少说不得让我歇个一年半载的,让大儿媳妇管家,拿着对牌。若是这时候,她再趁机在各处安排些自己的贴心人儿,自己就算重新再此掌家,也不能立时把他们都拔除,自然不会如从前那么舒服了。
不过,竟是没想到侯爷这些事情也都知道,好在平日里当着晚辈家下人没点破就是了,以后看来多少得收敛一些,少不得要对云丫头好一些了。
也罢了,不过也就几年光景她也就要嫁人了,也废不得自己的嫁妆贴补,不过损些公中的银钱打扮打扮,到时候就算出嫁,嫁妆也是用保龄侯府公中的钱置办,自己也不用出一文钱。
不过还是可惜了,又不是自己的骨肉,白白养了这么多年,还要损了公中的钱给她置办嫁妆。虽不是用自己的嫁妆给她置办,到底到自己的哥儿和姐儿手上的就少了。”史大奶奶暗暗想道,后背隐隐有些冷汗。
“是,侯爷。”史大太太应道。
“好了,让他们摆饭吧。”保龄侯史鼐说道。
“重话不能常说,这道理自小自己就从自己父亲那儿学到了。而且,要对事不对人,就事论事。
像今日,自己也不过跟自家夫人说了让她要好好给云丫头找一门好亲事,至于平常她对云丫头严苛相待的事情不过提了一下,追究也无益。
紧着让她把最要紧的事办好了才是正理,待到云丫头嫁了如意郎君,做了主母,再生个姐儿哥儿,日子自然慢慢就会好过了。”史鼐心里想道。
......
“敏儿,见你好了,我也就放心了。我们也该收拾收拾回京了。”嘉泰堂里,贾母和贾敏坐在嘉泰堂的东边内室坐榻上,贾母说道。
“母亲,不如再盘桓些时日,过了中秋,凉快些了再走,也好。”贾敏说道。
她拉着母亲的手,眼里波光氤氲,心里无限不舍。嫁人之后这么久,不知不觉就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母亲了,如何舍得。
“还是得回去了,东府你敬哥哥的父亲母亲去得早,你敬哥哥也整日不着家,这中秋节又是女儿家主祭的大节,我自是要回京主持祭祀的。少不得带着东府你堂侄儿珍哥儿的媳妇尤氏,你堂侄女惜春,你堂侄孙儿蓉哥儿的媳妇秦氏,再带着我们荣国府里你嫂嫂邢氏、王氏,你侄儿琏哥儿媳妇王氏、珠哥儿媳妇李氏,你侄女迎春、探春,还有你侄孙女儿巧姐儿,拜一拜月亮,还有嫦娥仙子和月下老人,安排晚上的尝新宴和赏月宴,且得忙呢。”贾母说道。
“我知道母亲不好长久离了京城家中,就是皇上面前也得顾及大哥哥和二哥哥的名声。
可...母亲,我真的舍不得你。”说着本已经面色红润起来的贾敏伏在了母亲的膝头上,轻声地啜泣了起来。
贾母爱怜地看着女儿,心里也是万般不舍,却不忍心让刚刚恢复了身子的女儿过度伤心,强忍着自己的不舍,浅笑着慢慢地抚着敏儿的背。
“多大了,都做了母亲的人了,黛玉都那么大了,还哭鼻子。
也不怕让人笑话。”贾母打趣地说道。
......
“平儿,外面是下着雨了吗?”王熙凤抬起头来,跟坐在旁边圆形矮茶几边做针线的平儿说道。
她早起看外院大管家赖大辰时三刻派未弱冠的小厮送来的账本,看了一上午,一直看到现在。
在家里的时候,王熙凤不甚喜好读书,整日不过和主母学些管家理事之能,闲了不过跟兄弟王仁出去蹴鞠、打马球罢了。字也不过识得几个,至于写那是更不能了。她总觉得,自己日后总不用科举做官,学那些个劳什子做什么,万一学成一个迂腐的伪君子可怎么办,又搞得脑仁生疼,不过去了几年女学,便于一次生病之后借故再也不去了。
刚嫁到荣国府的时候,也不用她管家理事,公公贾赦的院子自有婆母邢夫人牢牢地把持着,一根针的缝儿也不让她插进去。后来,姑母王夫人借着珠大奶奶怀孕生子的借口,便让她帮着她管荣国府的大小事宜。为了便宜行事,她便用了一个还未弱冠的小童名叫彩明,帮她念字登记。
不过有珠大奶奶李纨这个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比着,贾母更是四书五经六艺皆是熟稔于心、对道儒释三家的造诣比之当朝尚书省下秘书监的秘书郎也毫不逊色,王熙凤便也渐渐起了识字之心,便从自家官人贾琏旧时上书房时用的四书五经里先找了一本《诗三百》,就当看故事似的一篇一篇的看了过去。王熙凤本就聪慧,又下了决心要学,不过几年功夫,如今,已是识得很多字了,写字写起来也是像模像样了,不再似鸟爪怪石一般了,看起账本来自然也是小事一桩了。
“二奶奶真是看得好生入神,这雨都下了半个时辰了呢。”平儿放下手中的丝绵鞋面,说道。
“让奶嬷嬷把巧姐儿抱过来吧,今儿我喂她吃饭。”王熙凤放下手中的紫檀木管的细狼毫毛笔,把面前的算盘推到旁边,说道。
“二奶奶,还是让奶嬷嬷喂吧,如今你的身子愈发重了,万一姐儿不小心踢了碰了你的肚子可如何是好。”平儿说道。
“哪里就这么娇气了,况且已经过了三个月了。”王熙凤说道。
“那二奶奶先把小厨房炖的鱼翅吃了吧,然后再喂姐儿。
这会儿二奶奶可是不能饿着的。”平儿说着,起了身。
“也好,你让人给我端过来吧。”王熙凤答应道。
平儿出了正室,在檐廊下唤了一个小丫鬟,让她去厨房把炖了半上午的鱼翅端过来。
“好香啊。”王熙凤坐到了茶几前一把绳编座面的曲形靠背小凳子上,刚从盘子里拿了几颗深红色的大樱桃吃了,忽然闻到一阵浓郁的香气。
“二奶奶好灵的鼻子,今儿换了做法,用了鸡汤、菌菇和金华火腿吊的高汤,又放了些绍兴黄酒,这鱼翅的腥味是一点儿也没了。
二奶奶快尝尝。”平儿说着把手中祥云形的小木盘子放到了茶几上,接着把一个带着盖儿的葵花形厚壁盖碗放在了琏二奶奶王熙凤的面前,又从盘中的筷勺架上拿起一个瓷勺子,递给了王熙凤。
王熙凤接过瓷汤匙,闻着近前更加浓郁的香气,打开了盖碗上的瓷盖子,放到了旁边的木盘上,喝了起来。
不消片刻,一碗汤羹便见了底。
“平儿,果真好喝。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反胃了。”王熙凤喝到后来忍不住放下了汤匙,端起了碗,喝光了。
“那就好,不枉费秦显家的费心了。”平儿说道。
平儿性格温和伶俐,与人为善,处事公正,底下人做得好的从来都禀给琏二奶奶王熙凤听,府中各院的丫鬟媳妇婆子们没一个不喜欢她的。
“是秦显家的费心,主要还是我们平儿处处贴心照顾我的功劳,不然她们哪里能知道我的口味和需求。
好了,让她们摆饭吧,再让奶嬷嬷把巧姐儿抱过来,你带着陪房媳妇去小厨房把剩下的汤喝了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琏二奶奶王熙凤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