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皇上让人送来了一碟子蓝莓山药糕还有一瓶百合花。”贤嫔娘娘元春的奶嬷嬷秦嬷嬷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碟子瓷白色的祥云状的蓝莓山药糕,说道。
“知道了,放那桌子上吧。”贤嫔娘娘元春歪在坐榻上,手里捧着一本话本,正看得入迷。她懒懒地说道。
“娘娘,这花插到哪个瓶子里?”贤嫔娘娘元春的贴身丫鬟抱琴则问道。
“插到那个灰粉色的瓷瓶里去吧,然后放到堂屋的桌子上。”贤嫔娘娘元春看了一眼抱琴手里的百合,淡淡地说道。
“若是他,断不会给我送这个花。可惜皇上不是她。我也不再是小孩子了。
若是......算了,不要再想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呢。”贤嫔娘娘元春看过百合花之后,目光定定地看着手上的话本,没有翻页,心里想道。
“秦嬷嬷,您出去去厢房歇息歇息吧,这里有抱琴伺候我就行。”贤嫔娘娘元春回过神来,吩咐道。
“是,娘娘。”秦嬷嬷笑着答应了,退了出去。“大小姐自小跟着老太太长大,从小耳濡目染,不仅老太太御下理家的功夫学得十成十,连老太太体恤本分勤恳且忠心的下人的心思也都学到了”,秦嬷嬷心里想道。自从嫁给了皇上,日子比刚开始入宫的时候安稳多了,不管是当时在府上还是如今又回到宫中,小姐总是对那些一路忠心耿耿跟着她的人多有体恤和照顾。比之刚刚分给她的宫人下人,那自是万分不同。
“抱琴,去小厨房端两碗红豆芋圆甜汤来。”贤嫔娘娘元春见穿着浅棕色衣裙的秦嬷嬷走了以后,转过头来又对抱琴吩咐道。
“娘娘,您要吃两碗吗?”抱琴诧异地问道,手里还拿着园艺花剪。她正在修剪花房送来的百合。
“哪里是我要吃两碗。一碗我吃,一碗给你吃。”贤嫔娘娘元春浅笑着说道。
她很是喜欢这个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偶尔有些粗线条的贴身丫鬟,在这宫里,若是心思太敏感的话,会熬不住的。所幸,自小便跟着自己的抱琴是个做事周密、嘴巴严密、天生有些钝感的人,这一路上,若不是有这么一个人一直陪着自己,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不负家中长辈的期待在这宫中生存下去呢。靠着权力中心,每日就像是在漩涡里打转,要奋力滑水、踩水、游动,才不会被无声无息地吞噬掉。
......
“小姐,你的那个银镀金嵌珠镶翠碧玺花卉纹簪子呢?”这会儿迎春预备午睡,她的贴身丫鬟绣桔正在卸去她头上的簪钗头花、还有她耳上的耳坠和颈间的项链。她把迎春小姐的金累丝葫芦式耳坠放入妆奁盒子的时候,猛地发现早上还在那里的一支簪子已经不见了,于是说道。
绣桔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又来。这整日拿小姐的东西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完呢?小姐也是太纵着她了,太懦弱了,只苦了我们这些守规矩而且又忠于主子的人。唉......”
“哦——,或许是掉到哪里了吧。说不准哪日又自己跑出来了呢,无妨。”迎春看了一眼妆奁盒里空着的那个格子,心里了然,可她实是没有力气也没有能力去管这件事这个人,便只能含含糊糊地说道。
“小姐,你不能次次都这样纵着她吧。一直这样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这可是您的大姐姐、宫里的贤嫔娘娘赏下来的簪子。不说贵重不贵重,就凭是宫里贵人赏的东西,找不见了,就是一件大事。若是哪一日出门见客,老太太让阖府的小姐们都戴这个簪子可怎么办呢?”绣桔接着问道。
“到时候再说吧,没到眼跟前的事情想那么多干嘛。过一天算一天吧。”迎春说道。
绣桔看着自家小姐这副样子,心里真是恨铁不成钢。偶尔也想过,自己要是有待书和翠墨的福气就好了,自己要是被分给了三小姐探春就好了,如今也不必如此了。
若是自己是探春小姐的丫鬟,不拘是个大丫鬟还是二等三等丫鬟,亦或是粗实丫鬟、院里的婆子,总有探春小姐给自己做主撑腰,何苦为了别人整日偷拿东西而担责任而担惊受怕呢。只要自己用心做事,忠于主子,以后岁数到了,探春小姐也必定会为自己尽心、给自己找一门妥帖的人家和婚事、并且一直招抚自己的。
虽说探春小姐是庶出的,自己的小姐算是嫡出的,可遇到一个自己立不起来的嫡出小姐,那是真不如跟着一个立得起来的庶出小姐呢。横竖,在有爵人家,在高门大户,庶出小姐虽然在家中多少比嫡出小姐矮上几分,可若是为人好、得长辈喜欢和爱护,那过得未必会比嫡出小姐差,以后嫁人的时候,也能嫁一户不错的人家,若是夫君争气,以后说不准比嫡出小姐过得更要风光体面呢。
“好了,我便睡了。若是婶母来找我,你便叫我起来。若是没人来找我,便不要叫我了。昨晚热得很,蝉鸣声又大,我睡得不踏实。中午想多睡会儿。”迎春跟自己的贴身丫鬟绣桔和司棋吩咐道。
“是,小姐。”绣桔和司棋一齐答应道。两人转身把雕花月洞门两边的锦缎帘子放了下来,这才出了门。
迎春把外面的衣裙换了下来,穿了一件鸢红色的丝质宽松睡裙,躺在了放下了床幔的睡榻上。这裙子是她母亲留下来的,她原来只是放在衣柜的深处,好好地保管着。如今渐渐大了,穿得下了,她便拿出来穿了。她母亲的衣服颜色大多艳丽,她也只敢拿着睡衣在屋子里穿一穿。出了自己的房门,她一直都是只穿浅色的。她一贯不想引人注意,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一旁,不说话是最好的。
“若是母亲还在就好了。”迎春躺在床榻上,刚才还浓浓的睡意现下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看着头顶的帐幔,漫步目的地想了起来。
“那必定没人敢动我房里的东西。
如今,父亲也不怎地在意我,只一味和他的姬妾玩乐,继母邢氏更是片事不沾身,什么都不管,只顾哄着父亲便是了,链哥哥又和父亲一样,只顾自己玩乐,于自己的仕途和家中都不甚上心,哪里又会管自己,熙凤嫂嫂人又那么厉害,自己又不敢亲近。唉......若是母亲还在就好了。
现在,明着是父母双全,还有哥哥,可日子过得竟然浑似只剩自己一人似的......”
......
林如海今日得闲,和妻子还有孩子们在芍药院陪岳母用过午饭之后,回到了嘉泰堂。
院内佳木成荫,空气里隐隐飘着若有似无的淡淡花香,蝉鸣声不停歇地传来,日头烤的院内的石板地面发烫,连树荫里的石桌石凳和檐廊下木制栏杆边的座位都是发烫的。
灼烈的阳光穿过绿色的浓荫,在地面上投下片片树叶的倒影,微风吹过时,地上叶影斑驳流转,如同过年时看的万花筒和走马灯一般。
“敏儿,在做什么呢?”他刚刚去了小厨房,亲手给妻子林夫人切了一盘哈密瓜。瓜对半切开之后,去除中间的籽粒,再切成一口大小的小块。这瓜是商队从遥远的西域带回来的特色鲜果之一,与西瓜不同,别有一番风味,籽粒也不多,敏儿近来很是爱吃。
穿着一身杜若蓝色的圆领侧襟窄袖缺胯长袍林如海端着一盘切好的瓜,走进了正室,四下看去,找寻着妻子贾敏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