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给家里添上许多进账,他们怕是就要当时立刻把自己找户人家嫁了去了。
自己给他们月钱,也是看在哥哥和嫂子好歹对待爹娘还算孝顺,自己不在家中,都是他们替自己给爹娘养老送终。
不过,自己这个嫂子,是个很有心机又会算计爱计较的人,自己的哥哥耳根子又软,没有自己的主见,就像是二太太王夫人一样,听风就是雨,别人一说,他就马上信了。自己拿回家的钱,有一大半都被这个嫂子拿回娘家去了,自己那个傻哥哥还替她说话,说她家困难。
自己跟哥哥说了几次,咱们这种家庭,有几个是好过的,如今你们也有了儿子,也该为这个儿子打算打算,将来不管是上书房还是学武或者学一门手艺,总是要花费不少,而且还要娶亲置房。
可哥哥总是听不进去,可以说是就是打定主意坚信嫂嫂说的话,别人话只要跟嫂嫂不一样那就是错的。说过一两次之后,看到哥哥的态度,自己也就懒得再说了,对牛弹琴一般,说了不过是浪费自己的口舌,横竖爹娘已经不在了,儿子是哥哥自己的儿子,自己也算是劝过了。
照这个样子,如果自己真回家去了,估计她会不顾自己的意思,挑一个聘礼给的最多的人家,不论是做正妻还是小老婆,也不论主母和官人或者公婆家里好坏,就这么把自己嫁过去了了事,她拿了聘礼自然断断也不会给自己添妆,更不会把聘礼加到自己的嫁妆单子里,只会又拿去给她那好吃懒做的父母买肉吃去。
想到这儿,晴雯忽然觉得自己手上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原来自己把原本该刺到布上的绣花针扎到了自己的左手拇指里,一阵隐痛沿着手指传来。
麝月亲去厨房传饭。厨房里的人都还忙着,还没歇下。外院的席面还在继续,热菜上得差不多了,又来传话,说是要再上些下酒菜。
麝月见今儿有一品豆腐,便在厨房外等了一忽儿,要了一块和干贝、海参、蘑菇、冬笋、荸荠、五花肉沫、火腿丁、肘子片一起烧好的刚刚出了砂锅的豆腐,又拿了一碟刚刚出锅的油泼豆莛和锅塌白菜盒还有一碗奶汤蒲菜,最后又让人盛了一瓷盖碗米饭,装到了食盒里,让几个身材健壮又麻利的婆子端着大红漆食盒就快步跟着她往红香楼来。
不多一会儿,就到了红香楼,只见宝二爷坐在一株树冠舒舒展展的樱花树下的石凳上,隔着院子围墙上的梅花形窗子向外看去,愣着神儿。
“二爷,午饭取来了。”麝月让几个婆子暂且住了脚,往宝二爷处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
宝玉恍然如在梦中,根本没听到麝月叫自己。
一整个中午,他都在想,不知那陆公子和黛玉妹妹在一起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越想越郁躁,神色比刚回府时还要差上几分,就像冬日阴天时分那比天色还要暗沉的灰蒙蒙的海面一般,全无风和日丽好天气时的晴美,只顾翻滚着暗沉沉地浪花。
“二爷?”麝月看宝二爷没有应声,便走到了他旁边,又叫了他一声。
宝玉这才转过头,看向叫自己的人。发现是麝月,便问道:“怎么了?”
“二爷,午饭来了,摆在哪里?”麝月见宝二爷的脸色不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手指了指拿着食盒的婆子,说道。
“哦,午饭。
那就摆在这石桌子上吧。”宝玉说道。
“是,宝二爷。”麝月答应道,然后示意婆子把食盒抬过来。
几个婆子利落地把食盒拿过去,揭开上面的盖子,麝月从食盒里端出一盘盘菜来,最后又把筷架和筷子、空碟子和勺子拿出来摆到宝二爷的面前,接着就带着婆子们退了下去。
宝玉愣愣地看着麝月把午饭摆好,看到了那碟子锅塌白菜盒子,猛地想起黛玉妹妹爱吃的炸茄盒,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拿起勺子先喝了口汤,然后一边吃着菜,一边吃了小半碗米饭,就回房午睡去了。
麝月给宝二爷铺好午睡的床,又安排了几个小丫鬟打扇,这才出了堂屋,来着人收拾外面石桌上的碗碟。
见那米饭才下去了小半碗,麝月就知道宝二爷今儿心情必是大大的不好,不然他至少要吃一整碗冒尖的米饭、两道荤菜、两道素菜、一碗汤,还要吃点子甜点之类的,才算完呢。今儿自己特意让人给他少盛了些米饭,还是剩了这么多。
“小翠,把这些收了,送回厨房吧。”麝月看过之后,吩咐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鬟。
她在小丫鬟面前,一向都是沉稳的样子。
“是。”那小丫鬟是今年京中家里刚拨到绛芸轩来的,性子很是和顺。
不过,麝月和晴雯早就发现了,她是王夫人放在宝玉身边的眼线。每天她趁着去送脏衣服床单的空隙,都会跑到荣禧堂去给二太太王夫人做耳报神去。
自从发现了这事之后,晴雯和麝月就很少让她进堂屋了,每日打发她只做些院子里的粗活。
可她还是不死心,几次都跑到宝二爷面前显示自己,又是端茶把茶杯给打碎了,又是端着一盘根本不应该给主子吃的粗制点心让宝二爷尝尝鲜,甚至还一点都不谨慎地跟自己同屋的小丫鬟说,自己可是二太太王夫人的人,以后是要给宝二爷做姨娘的。
宝二爷院里的,要说做姨娘,自然也是晴雯姐姐先做。她可是老太太亲自挑的人,放在宝二爷身边,以后给他当屋里人的。晴雯姐姐性子又好,针线又好,模样更是百里挑一的,只有这样的人才配给宝二爷做姨娘呢,这个小翠一点儿也拎不清自己的身份,就敢到处乱嚷。
“麝月,把早上我泡的枫露茶拿来。”宝玉在床榻上躺下,心里像是又一团乱麻,很是烦闷,翻来覆去地,终于还是躺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