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后晌,姚骞自己在院中琢磨着打拳,他将红拳与军中搏击之术融合,又结合云彦指出的漏洞,想出了新的招式,是以这两天兴趣正浓,常常练的忘了时间。
当曹宏奇和一位彪形大汉走进院门时,姚骞正好一个转身出拳对准二人,虽然隔着一米的距离,二人仍是感到了姚骞那带着劲风的拳头非比寻常,一下愣在原地。
姚骞更是吃惊,他认出穿着棉衣的曹宏奇,连忙收起拳头,过去抓住曹宏奇惊喜道:“奇哥!你咋来了?”
曹宏奇反应迅速,拍了拍姚骞抓着自己的手臂,带着真挚的笑意说:“我咋不能来?来,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宇文长官!这是我兄弟姚骞!”
姚骞心神一动,眼中笑意不减,对宇文湛点头:“幸会宇文长官!走走,回窑里坐。”
宇文湛露出不太熟练的寒暄笑容,“姚老弟客气,是我们贸然打扰了。”
“哪里话!有朋自远方来,我们东家的寒舍蓬荜生辉啊!”姚骞掀起厚门帘,将二人请进了接待外人的窑里。
这孔窑里的热炕是对着门砌在窑洞后墙下,前面靠窗的位置摆了两张官帽椅,一张对着通炕,一张背靠墙壁,挨着椅子是上下两层的木几,木几往里又是两张官帽椅。
窑里的炕通着隔壁哑伯住的屋子,位于院子的西侧,所以炕时常也是热的,佘子君先前住的便是这窑。与之相邻的位于东侧的便是姚骞和云彦日常住的,再往东是灶房,姚骞目前知晓的云彦三处院落都是如此安置的,若是还有他不知道的,怕是也是如此分设的。
姚骞将宇文湛让进左边的主位,提起茶壶一摸,“水凉了,我去烧点热水,天寒地冻的,咱等一下喝热茶,奇哥你照护着长官啊,吃点枣,炒花生!”指了指木几上的花生和干枣,姚骞拎着茶壶出了门。
曹宏奇笑着应了声“你去吧”,对着从外面关上的门,曹宏奇没了笑容,转过头和宇文湛面面相觑。
姚骞身影一转,进了最西边的窑里,这是放药材等杂物的地方,里面的云彦正在仔细地制着药膏。由于最近二人夜间活动量大,对药膏消耗甚大,等不及别人送来,其他店里买的云彦觉得不好,就亲手试着制作了。
姚骞一进门,云彦没抬头就问了句:“来客人了?”
姚骞关好门,转身走到云彦跟前压低声音回答:“嗯,是奇哥和他的长官,哥你要露面吗?”
云彦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青年犹疑的神色说:“你需要我就去。”他摸了摸姚骞的耳垂,给他拓宽思考的方向,“想想你长远的方略里,我怎么做更有益。”
姚骞看着云彦眼中的自己,渺小而又模糊,像水里的鱼,在云彦眼中的渊潭游弋,他是自己的大海,自己是他的活力,不管他变成泥鳅还是鲲鹏,都能装进他的渊潭,都要依赖他的渊潭。抬手摸了摸他的泪沟,姚骞心底涌起无限柔情,垂下眸光扫到他手里的马油,忽然觉得脸颊发烫,“我明白了,你,自己忙吧!”火急火燎说完,一溜烟逃走了。
快速开启又合上的木门,带入一股细风,轻拂云彦浓密的眼睫,他的骞宝又害臊了,都没来得及选味道呢。云彦食指摩挲拇指,指尖是滑滑的细腻,过于油腻了,他感觉。继续配制药膏,听着那两人的低语,知道他们这趟注定白来了。更知道青年心里早有成算,只是他俩没就此事深谈过,今日太仓促,等收集好最新消息再与骞宝细说吧。
姚骞回来后斟好茶径直坐在了曹宏奇对面,而非宇文湛旁边的位置,这一举动其实已是回绝的信号,但考虑到这是他东家的家,曹宏奇仍抱着满怀希望主动攀谈起来,“看你一人在院里打拳,你们东家出门了?”
“是哩,快过年了,东家都忙。”姚骞接的自然。
宇文湛啜了口茶说:“好茶!听说你们东家买卖特别大,肯定更忙,亲自出马是去外地了吧?”
宇文湛的寒暄技术实在不高明,姚骞并不介意,笑着给出他想要的答案:“具体不太清楚,也许又到兴国寺去了,最近往哪儿跑的多,那儿有不少乡党染病了,东家热心,不断救助。你们操心点儿,尽量少去。”他这么说是因为,他们能这么快打听到家里的所在,一定是从寺里得来的消息。关于寺里的事,他们从来没打算隐瞒,也没刻意宣扬。还有就是,家里哑伯不便出门,平时吃的用的都是小杨安排好人隔日送来,急需的时候他和云彦才会出门。所以,有心人稍稍留意就能找上门,何况专门操心的人呢。
“我们正是听说了你们东家的善举才找到这的,”曹宏奇当即认下了姚骞的猜测,“听说你也出了不少力,你现在跟着你东家,具体做些甚活儿呢?”这话,曹宏奇既是替别人问,也是为自己问,上次姚骞就对自己闪烁其词,结合他上次看到的和近日听到的讯息,曹宏奇心里更加好奇。
“奇哥你不是说了,出力嘛,自然东家让干甚我干甚啦,有时候送货,有时候传话,这阵儿,在家里照门。”姚骞说着给喝完一杯茶的宇文湛添满杯,对曹宏奇递了递掌心,“别光说,喝点热的。”
“这住舍就你一个人?”宇文湛出乎预料的问话引的曹宏奇侧目,但他无法当面反对或打断,只能低头喝茶。
“还有一个做饭的伯伯,人岁数大了,又是哑巴,一般不会客。”姚骞耐心解答他的疑问。
三人虚虚实实寒暄半晌,姚骞不问他们来意,他们找不到切入点。甚至曹宏奇想把话题引开,姚骞只拉着他们闲谈,直到一壶茶喝完。宇文湛忍不住便意要去茅房,姚骞跟着要去引路,被宇文湛拒绝。
趁着大汉离开,曹宏奇凑到姚骞身边低声问:“骞娃,哥问你,你去参加那个青年班了?就是靖原军陈剑弄的那个预备什么的。”
姚骞心里对此早有预料,此刻说的坦荡:“是,我曾是其中一员。”
“这么大的事,你上回咋不跟我说一下呢?”曹宏奇责备道,听不出是因为生气还是担心。
“那阵儿刚发生了那件事,咱又是在外头,人多嘴杂的,我咋敢说呢。”姚骞语气诚恳地解释。
曹宏奇想了想觉得有理,转而提醒姚骞,“消息传开了,那件事,还有寺里的事,你还有你东家,教人瞄上了!”
姚骞纳闷道:“瞄上我们甚了?”
“你们东家财大气粗,你又是学员中的尖子,出尽风头,自然会被人眼红。”曹宏奇语调中流露出一丝酸楚,“他们知道了你我的关系,非要我来拉拢你们,一会儿你一定——”听着门口脚步声靠近,曹宏奇给姚骞使个眼色,赶紧退回椅子里装作闲聊:“这茶是你东家铺子里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