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欢与江言离开员外府之时,果真就如陈重威预料的那般过了戌时了。
墨白架着马车默不作声地赶着路,而车厢内的二人,心里头却各怀着心思。
今日出门前,楚念旬便好生交代了江言一个任务,如今这任务倒是完成了,可却不曾想,竟又闹出了些旁的事情。
木清欢与傅辉的事儿不是他能插话的,可想到桃源县那奇怪的病症,江言心中也着实没什么底。
木清欢看了看外头的墨白,靠近江言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问道:“你方才在席间,为何那般爽快地就应了这差事?可是......有什么内情?”
江言点了点头,可说的却是无关病情的话。
“夫人可知......前段时日我们便收到军中密信,原本应当途经河西县的军粮队伍,却突然改道,走了黑水峡。那黑水峡,就在桃源县的西边儿十里地外。”
木清欢听了这话,脑中顿时炸响了一声惊雷。
“你是怀疑,那些农人的病症,同这一批军粮有关?”
江言点了点头。
“夫人,那些农人抢夺糟糠,这病症我从古往今来的书籍上还从未见过,如今想来,应当不是病,听着倒像是癔。”
木清欢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对,“若真是癔,为何发作的时间那般固定?白日还好好的人,一到了下午便开始犯病,且还不是一个人......”
方才她听傅辉说起此事之时,心里头便已然有个猜测,可饶是她一个现代医学博士,有些禁药也是接触不到的,若是单凭这些病症,很难下定结论。
“方才傅员外说,他疑心那水源出了问题,如今想来,应当不是,倒像是米糠上沾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不好的东西?夫人已知道是何物了吗?”
江言顿时就来了兴趣,正好奇地等着木清欢往下说,却只听得她道:“无论如何,咱们去了桃源县,应当就能弄明白了。”
当马车穿过河丘村,停在了进山的那条山道的入口之时,楚念旬已然等在了拿出,也不知来了多久。
待墨白架着车远去,楚念旬这才上前拉住了木清欢的手,领着她走在了前边。
“今儿的餐食可好?我听闻那傅员外向来是个慷慨的,既是每月都在府城施粥,想来他的宴席,菜式定然不会差。”
木清欢没想到这人上来竟是询问这个,便开口道:“餐食倒是讲究得很,可若是顿顿都吃这些,身子骨定然是受不住的。”
楚念旬挑了挑眉头,倒是头一次听到这说法。
“还有大鱼大肉给人吃出毛病的道理?”
木清欢微微一笑,“所谓富贵病,有不少便是吃出来的。河鲜海鲜配上酒水,再时不时来一盅佛跳墙,只怕长此以往,四肢便会肿痛难消,所谓的富贵病,不过如此。”
江言跟在二人后头听着,闻言倒是颇为赞同,“夫人说得是,我的确是遇上过此等病患。让他们茹素一段时日,还当我是那骗银子的庸医......”
三人一路顺着山道走回家中,关了门,楚念旬便换了一副脸色,与方才那闲适的模样大为不同。
陈重威与韩律一早就点着灯等在了屋内,这架势就好像要密谋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看得木清欢都一个愣神。
“我交代你的事......”
楚念旬一开口,江言便赶忙上前道:“头儿的猜测没错,那傅员外,是西京人没错了。他的双腿常年风湿骨痛,想来是原先受过不少伤病,加之周遭环境湿冷,这才落下的毛病。”
木清欢皱了皱眉,“既是西京人士,那处应当天干物燥才对,何来的湿冷?”
楚念旬笑着抚了抚她的发髻,“若我没猜错,那傅员外,应当就是当年的骁骑将军傅辉了。骁骑将军镇守在南疆多年,十多年前告老还乡,却不知为何来了这临江府。我记得,他应当是洛阳人。”
木清欢看着楚念旬,突然道:“所以,你才不愿在他跟前露面?”
难怪她去员外府上给傅元宴施针的那么几回,楚念旬但凡是听说了傅辉在府内,便有意地避开了人。
“嗯......两年前的事情,想来他便是隐退了也应当有所耳闻,如今我的身份敏感,在不确定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还是慎重些比较好。”
韩律在一边听得直皱眉头,他一拳砸在桌面上,将那杯盏都震得跳了起来。
“这小老头倒是藏得深!好好的将军不去当,倒是跑着犄角旮旯的地界儿来当了个劳什子的员外,也不知是咋想的!”
楚念旬看了韩律一眼,没有作声。
数十年前,朝廷对南越的那一仗,他也有所耳闻。
虽说傅辉当年领兵抵抗,最终是大胜归朝的,可谁人都没想到,他竟会选择激流勇退。
直接递了折子,上交了虎符便孤身一人离开西京,自此音讯全无。便是当年皇帝亲自打马追到了西京的五里亭渡口,也终是没能将他留住。
“我一早怀疑他的身份,便是因为他同巡抚竟是故交。能请动从三品大官去往自己府上之人,绝非是等闲之辈,如今看来......果真没错!”
楚念旬眸中闪过一丝光芒。
若傅辉当年连皇帝的面子都敢下,想来此人行事应当光明磊落,非那等小人之辈,若自己往后要联络旧部,眼下最适合从中斡旋的人选,便当属他无疑了。
楚念旬正想着,就见一旁的江言突然开口道:“头儿,今日傅辉席间曾说起了一件怪事儿,我想着......此事应当是同定西军有些关联啊。”
楚念旬盯着他看了半晌,面露疑惑,“你是说军粮改道一事?傅辉原先是镇南军的,同定西军中人向来不能私交。此事同他有何干系?”
江言摇了摇头,“倒不是军粮。桃源镇出了怪病,巡抚找上了傅辉,希望由他出面游说我与夫人前去查探一二。属下想着此事应当是咱们介入军中事宜的好机会,于是便斗胆......应下了这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