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欢自从被掳来了山寨之中后,整个人就一直处于神经高度紧绷的状态。
方才雷凌将她往这柴房中一丢,许是料想她逃脱无门,便将捆缚所用的绳索和头套都给摘了下来,这会儿正背对着屋门在外头守着。
木清欢顾不上自己被绑得出了血的手腕,在柴火堆中悄悄地摸索着,手指摸到一根尖利的,便心一横直接握在了手里。
她被绑着一路来了这土匪窝里,又听得不远处的营寨之中闹腾了一会儿,眼下都已经到了午正时分。
她顺着这破木屋的缝隙朝着外头看了看,心中万分盼望着下一瞬楚念旬就能从天而降将自己解救出去。
想到原先他带着自己爬墙上树偷听,还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就知道他原先定然没少当那梁上君子。
他昨夜不过是回一趟家,想来没多时就能发现自己被捉走了。
以楚念旬的功夫还有平日里在林间追踪猎物脚印的本领,若是要一路追来,应当是不成问题的......吧?
木清欢独自一人在黑漆漆的屋内乱七八糟地想着,还分神去注意外头的状况,只觉得整个人都处在身体与心理崩溃的边缘。
可她这番胡思乱想都还没个结果,就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就到了屋门口。
木清欢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下意识地就往屋子的角落里缩去,只盼着此时无论是何人前来,这会儿都不是捉自己去暖床的。
木清欢屏息凝神,听得雷凌对着来人恭敬地喊了一声「四爷」,而后面前的木门便被唰地一下打开,外头的光线一下照在她的身上,叫她的双眼刺得登时就眯了起来。
裴四冷着脸瞥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木清欢,看着她手中紧紧握着的柴火棍,竟也当作没瞧见,似是料定了她不敢往前刺。
他上前几步在木清欢的跟前蹲下,用身子挡住了外头那些好奇的目光,手里的托盘上飘来阵阵食物的香气。
“夜里你得好生伺候当家的,一会儿带你去沐浴,先吃些东西吧,这样......才有力气。”
裴四淡淡道,话音才刚落,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起哄的口哨声,那此起彼伏的啧啧淫艳之词听得木清欢顿时一阵恶寒。
不过是送饭的这片刻的照面,木清欢便认出了这人正是昨夜亲自来掳人的山匪之一,心中又不免纳闷。
昨夜事发突然,她没来得及仔细看。
可如今这人凑到跟前来,木清欢趁着他放托盘的动作好生打量了一番。
只见此人面上白净,举手投足带着些温文尔雅之感,若是将他腰间的佩刀换成折扇,只怕说他是个行走街市的翩翩公子都没人会不信。
若真要说,也应当是傅元宴之流的人,怎么看都和那些个悍匪扯不上干系。
可偏偏她方才就听门口那大胡子唤了两次「四爷」,想来还是这山寨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难道真是世风日下,这好端端的人,都要上赶着落草为寇了吗?
裴四端来的饭菜这会儿还是热腾腾的,木清欢低头一看,竟还有小半个酱肘子,切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歪歪斜斜一片片地摆在一碗白米饭上。
酒自是没有,却有个瓷碗盛了小半碗的水。
木清欢不敢碰那些吃食,待裴四走后,她缓缓端起了那碗水,置于鼻尖嗅闻了半晌,确定里头没有加料,这才赶忙置于嘴边大口灌下。
冰冷的水缓解了木清欢身上的干渴不适之感,可一想到方才裴四说的那话,跟前的这一个盘子上头摆着的那喷香饭菜,在木清欢眼里顿时就变成了「上路饭」一般。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裴四就又回到了柴房,他也不管那盘中的食物分毫未动,居高临下地看着木清欢,冷声道:“跟我走。”
言毕,他还将右手缓缓搁在了腰间长刀的刀柄之上,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木清欢想到自己如今已深入匪巢,靠她顶了天也不可能飞了出去,索性将手里的柴火都扔了,一言不发跟着裴四往外头走。
可一到外面,木清欢就发现了有些不大对劲。
方才还围着这柴房起哄的山匪,这一时间竟被清了场,皆不知去了何处,就连守门的那人也没了踪影。
木清欢赶着几步开外在前头走着的裴四,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她四下看了看,见不远处就是那营寨的中堂,而裴四领着她去的,是边上一个小小的屋子,再不远处,就能隐约看见远处的群山,想来......应当是山民们口中的那神秘又吓人的百谷崖了。
这山寨位于西岭的最高山峰,一面临着上山的唯一的一条羊肠小道,另一边就是个悬崖,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百谷,谐音白骨。
这悬崖足足有百丈高,据传,原先那些被掳来的人企图从那儿逃脱,却终是摔了个粉身碎骨。
经年累月,久居在这山寨之中的土匪也不知祸害了多少性命,那崖底的骨骇已然堆积成山。
百谷崖就此闻名。
裴四走到房前,伸手推开了木门。
木清欢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不过只瞧了一眼,心中顿叫不好。
那里头摆着个巨大的木桶,里头正腾起氤氲水汽,桶边上还搭着两件衣裳——一个猩红色挂脖抹胸,一条灯笼裤。
仔细看去,这裤子竟没有腰,全靠几根在风中摇曳着的系带绑着,下面的布料将将只能遮住一半的臀部,裤腿还用一圈小小的铃铛缀着。
木清欢看着眼前之景,忍不住想起了自己嫁与楚念旬的当晚,她的跟前同样摆着一个巨大的浴桶。
这种「即将被剥洗干净送上床」的景象是何等地熟悉!
她这般想着,又忍不住转头看了看那群山之中的密林,目光逡巡而过,快速地找寻着楚念旬的身影。
裴四这会儿已经转过了身来,见木清欢不安分地四下乱瞅,眼睛还频频看向寨门的方向,登时冷声斥道:“寨门一日四班,山路之上也都是寨中兄弟蹲守,莫要妄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木清欢一拎,便轻轻松松地将人丢进了浴间。
木清欢没被裴四的话吓到,倒是被他的臂力惊着,一个踉跄进了屋,没想到这人看着文弱,却能单手就将自己提溜起来。
木清欢双眸微睁,才将将稳住身子,却见裴四在关门之际飞快地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纸包塞了进来,而后面色不变,语气却恶狠狠地警告她,“你......插翅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