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人已知晓她的身世,只怕……”袁忻这时已换了干净衣衫,伤口也已包扎好,见池夫人如此反应,忙下跪请罪。
“属下无能,连累少主,请夫人责罚。”
池夫人上前几步,隐约可见屏风后跪得笔直的男人,理智开始回笼。这一跪也只能向着王爷,她一个妾怎么受得起?
这些人喊她夫人,不过是在外行走,口头上给她些体面罢了。
“袁统领,快请起。此事不是你一人之过,王爷一向看重你,想来不会过多苛责。你身上还有伤,快回房好生休养吧。”
袁忻心下一松,缓缓起身,低头往门口走去,却被池夫人叫住,“那些人嘴可闭得严?”
袁忻唇边扬起一个放松的笑,“夫人放心,行动前他们都服了毒药,十二个时辰内没服下解药,必死无疑。”
池夫人轻哂,“也好,便是到了诏狱不用受多少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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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大理寺诏狱里,夏菀躺在干硬的木板上,额上布满细密的冷汗,双手紧紧攥着潮湿发硬的薄被。
她陷入了一场漫长的梦境。
梦里她略施小计,几次三番偶遇秦嘉煜,两人感情进展一帆风顺。
没有秦南烟、周芳苓屡次坏她好事,她风风光光成了申国公府世子夫人,还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
可是好景不长,忽然有一天正值盛年的公爹得了时疫,夫君出发去请莫神医,途中马儿受惊,摔成了瘫痪……
偌大的国公府几乎是一夜之间天就塌了。她惶惶不可终日,面对瘫痪在床的夫君和尚且年幼的儿子只觉厌烦。
于是,她去找了月昭,求那个男人带她走。
没想到叶嬷嬷却突然出现,将她的身世一股脑说了出来,还要她为了大业必须将国公府牢牢抓在手里。
月昭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还和叶嬷嬷一起劝她。
她气急攻心,一番盘问之下,才知道公爹的死和夫君瘫痪都是他们的手笔。
而她无形中做了他们手中的一把刀,她无法面对亲生儿子和枕边人。
她将他们骂得狗血淋头,以死相逼要离开国公府。
夏菀如一个旁观者飘在不远处,恨不得上去扇那两人几个大耳刮子。她好不容易到手的荣华富贵,居然是被他们毁掉的。
场景还在接着变换。
她冷眼站在秦嘉煜床前,逼他签下和离书。
秦南烟抱着她儿子站在门口,唤她嫂子,她却头也不回,加快脚步拎着包袱跑出了小院。
夏菀心头一紧,似有无数针扎在心口,还想飘得近些看看那个小小的孩子。
眼前一切忽然消失。
取得代之的是一个中年美夫人抱着她哭得肝肠寸断。那妇人眉眼间与她颇为相似,想必就是那些人口中的池夫人。
她脸上冷漠,淡淡敷衍了池夫人一番。
池夫人却只顾给她描绘她那亲生父亲的复国霸业,还说她既回到他们身边,必然也要接过王爷的衣钵。
于是,她成了金陵几个高级妓院的幕后东家。
表面上,她是镜花楼的老鸨,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私底下她给达官显贵送美人,为生父搜集情报,活成了第二个池夫人。
眨眼间她鬓边开始长了几根白发,那一天她刚从镜花楼出来,就遇上了多年未见的秦南烟。
秦南烟眼中的厌恶和探究刺痛了她的眼,她落荒而逃……
夏菀从梦中惊醒时,冷汗浸湿了后背。这个梦过于真实,仿佛就像她过了一辈子。
可现实却与梦中背道而驰,是从哪里出了问题?对了,从她第一次在绿寿堂遇见秦南烟开始。
梦里秦南烟会亲昵地喊她菀姐姐,某次赏花宴上她也成功搏得秦夫人好感,嫁入秦家后,姑嫂、婆媳关系她都应付得游刃有余。
可是这一次,从一开始秦南烟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难道她也像自己一样梦见了前世……
“来人!来人!我要见长平县主。”她心中掀起一阵惊涛骇浪,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牢门前,极力呼喊。
趴在桌上小憩的狱卒揉了揉眼皮,伸了个懒腰,慢吞吞走过来,口里骂骂咧咧,“吵什么吵什么?爷想补个觉都不能安生。”
夏菀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急切,“我有重要的事要当面告诉长平县主。
差爷,你相信我,只要帮我跑这一趟,县主不会亏待你的。”
狱卒困意已消,瞥向夏菀的目光中满是轻视,“你当诏狱是什么地方?长平县主那是京里有名的贵人,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我真的有要事要禀报县主……”
“怎么回事?”走道尽头,出现一个高挑少年的身影。
“小王爷,您怎么来了?”狱卒立即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
“父王命我来看看你们审得如何了。”说话间少年已行至牢房前。
是靖北王世子。夏菀似是看见了救命稻草,语气越发急切,“小王爷,妾身有要事要禀报长平县主,与前朝余孽有关。”
施熠脸上闪过一丝兴味,“哦?你自己不就是余孽之一吗?怎么刚知晓身世就急着大义灭亲了?”
这话可是戳中了夏菀的心窝子,她眸中泪意汹涌,愤愤道:“我从小长在夏家,在我眼中夏家才是我的家。那些逆贼与我有什么相干?”
“是吗?我怎么听说他们对着你可是一口一个少主?”
“谁稀罕做他们的少主?”夏菀丝毫不掩饰眸中的厌恶,“莫名其妙跳出来,把我的人生搅得一团乱。还要连累抚养我的夏家人。我恨不得撕了他们。”
她的身世就是一颗大雷。一旦公开就会将吕家和夏家炸得粉身碎骨。如今吕景山反贼的罪名可算是钉死了。
谋反是要诛九族的,夏家上下几十口人都不知道吕景山的谋划,却要承受灭顶之灾,何其无辜。
她眼中的怨恨成功取悦了施熠。
“若真是与逆贼有关,不妨告诉本世子。”
“不。这些事我必须当面与县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