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不要以为给我爹生了个儿子,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彭嫣有些气急败坏地抬手指着孔氏,冷哼道:
“你之前那些不光彩的事, 知道的人又不只我一个,真当换了个壳子,所有人就失忆了?”
周芳苓幼时与孔氏有过几面之缘,此时见她如此被人糟践,终究有些不忍,当下就要起身,却被南烟拉住。
“我已经让人去通知贾夫人了。稍安勿躁。”
周芳苓依言坐回去。果不其然,那边僵持不过半炷香,就有一中年妇人领着丫鬟婆子匆匆而来。
不是贾夫人又是谁?
“大郎媳妇,你这是在做什么?”贾夫人神色淡淡,心里却已经把这个不省心的儿媳妇给骂上了。
平日里娇纵些,关起门来便也罢了。在别人家里和年轻继母闹腾起来,丢的还不是她贾家的人?
彭嫣顺风顺水惯了,出嫁前有父母宠着,嫁人后在婆家也没受过磋磨,头一次被婆婆大声斥责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时有些错愕。
“母亲,您……怎么来了?”
贾夫人冷声道:“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要在王府里摆你贾少夫人的谱?”
彭嫣这才有些回过味来,这是有人给那狐狸精搬救兵,偏偏她还只能受着。一个小继母便是红了脸无非被人非议几句,大不了她少回娘家就是。
若是惹恼了婆母,她在贾家往后日子怎么过?
“母亲,都是误会。我哪会如此不知分寸?”彭嫣挤出一个难看的笑,一边咬牙一边假装亲热地握着孔氏的手,
“伯夫人虽然年轻,可毕竟也是我的长辈,我感激她为我照顾父亲还来不及。”
贾夫人脸色稍霁,转而对孔氏笑道,“亲家母,都是我平日里太宠她了。今日她冲撞了你,你便当给我一个面子,不要怪罪。”
孔氏唇边挂着淡淡的笑,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夫人客气了。我们做长辈的,哪能跟小孩子计较?大姑奶奶既已是贾家人,还有劳夫人多加照拂才是。”
她生得一张明艳的脸,气质却清冷中带着丝许书卷气,谈吐也端庄得体,倒是引来不少人侧目。
南烟暗暗感慨,不愧是孔大儒的孙女,要不是遭逢巨变,想来也不至于明珠暗投,落得如今这般境遇。
如此想着,她不禁多看了几眼,莫名觉得孔氏的脸有些眼熟。可今日分明是她第一次见到孔氏……
“菀姐姐,你来了?身子可有不适?”贾清柔的声音打断了南烟的思绪。
南烟这才注意到跟在贾夫人后面的夏菀,此时她已换好干净衣裙,妆容收拾得当,全无半点狼狈模样。
许是顾忌着落水一事,这会儿她低眉敛目,显然不愿引人注意。
从南烟这个角度,恰恰看到她精致的侧颜,清晰的下颌线,鼻梁翘起的高度、嘴唇微微翘起的弧度,居然与孔氏有七八分相似。
南烟不由怔了怔。两辈子都没听说孔家和夏家姻亲关系,这怎么回事?
这么想着,她也没心思去关注贾清柔和夏菀在一边上演姐妹情深。视线转到贾夫人与孔氏那边,这会儿两人并排而坐,状似亲昵地攀谈起来,倒把站在一旁的彭嫣冷落个彻底。
更意外的是,不过片刻,长公主也来了,对待孔氏也很是亲厚。彭嫣的脸乍青乍白,别提多精彩了。
南烟一时也有些吃不准,直到宴会散场,心里总有一团疑云挥之不去。想着施熠近日在外走动频繁,许是知道一些内情,趁着更衣中途让春影给施熠递个口信。
入夜,二人各自通过地道进了悠酩居。南烟开门见山问了一些夏家近日的动向,施熠也不藏着掖着,
“夏菀可能是孔家二房的女儿。”
这进展还真是意外,南烟不禁竖起耳朵听他细细讲来。
事情要追溯到十五年前,当时多地义军起事,京中各世家惶惶不安,因此去寺庙上香的人越来越多。
大兴善寺更是香客最多的一个地方。偏偏就那么巧,夏家夫妻和孔家二房夫妻同一日在寺里上香。
临近黄昏,寺外突然被一群山匪给围了,两家人慌乱间躲进了同一间偏殿,此时偏殿里已经有一对农家母女,那农女蜷缩在角落里,已然胎动。
等两府的护卫合力击退了山匪,正要起身离开时,那农女已产下一个女婴。
这时,两位夫人也腹痛难忍,竟也要生了。此时已入夜,也找不到大夫和稳婆,只得拜托那农妇帮忙接生。
一夜过去,偏殿里又降生了两名女婴。次日一早,几家人各自归家。不久,孔家获罪,一夕之间从上京城消失。
没想到流落风尘的孔氏会成为锦乡伯的平妻,前不久出了月子,出门上香时与夏家母女打了个照面,从此两家人走动就开始频繁起来。
施熠道:“不然你以为圣上怎么突然想起只剩下空壳子的孔家来?夏延那老头可不做赔本买卖。
此番献计,不仅讨好了圣上,还能为自己赚一个不忘恩师的好名声。那些孔家的门生将来也会高看他几分。
孔家眼下人丁凋零,圣上再怎么恩赏,终究不复从前。反倒是夏家从中得到的好处最大。”
“那被抱错的夏家女儿呢?”
“听说孔家出事时,那孩子染了风寒,就这么病逝了。”
“这……孔家可是欠了夏家一个天大的人情。”南烟有些唏嘘。
“那可不一定。”施熠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当时偏殿里除了两名产妇,还有那名农妇。
两个孩子出生的时间差了半个时辰。
夏家的女儿一生出来,就有丫鬟进来给孩子包上襁褓。若说小孩子长得差不多,可两家用的襁褓颜色总是不一样的。怎么就会抱错?”
南烟略一沉吟,费解地摇了摇头,“当时夏家虽比不上孔家,但也是正经官宦人家,没必要换孩子。那只有可能是那农妇换的。可这对她有什么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