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老太君不耐烦地抽回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抬手指了指云香,沉声道,“你是贴身伺候韵儿的,方才到底怎么回事?”
云香脸上青白交加,立时跪了下去,低头局促地绞着手指,“先前姑娘与向家表姑娘争执后,一时觉得气不顺便回房歇息,谁知途经锦鲤池时不慎滑倒……”
施熠嗤笑出声:“韵姐姐屋里的奴才还真是忠心可鉴呢。”
“住口!“老太君冷冷瞪了他一眼,手中拐杖重重敲击地面,“胡说什么?你姐姐都成这样了,莫非你还想往她身上泼脏水?”
王妃忙上前两步劝道:“母亲也不必急着责怪熠儿。今日之事处处透着古怪,儿媳定会彻查,还韵姐儿一个公道。”
她神色沉静,一副要秉公执法的架势。
老太君纵然疑心此事有她的手笔,却也不好驳斥,一口气堵在胸口正无处发泄,手中茶杯就摔了出去,堪堪落在云香脚边。
云香吓得一个激灵,又连连磕头求饶。
老太君却没了耐心,脸色沉得如锅底,“到底怎么回事?你要是话都说不清楚,留着也没用了。拉出去打死了事。”
说着,便有两个高壮婆子上前架住云香。云香使出吃奶的劲,竟挣脱了出来,也顾不上擦脸上的鼻涕眼泪,哭着招认:
“老太君,原是姑娘想将长公主的猫儿引来,故意让猫儿落水,再假装路过救了猫儿。好借此向长公主攀交情……”
“看不出来,韵姐儿年纪轻轻就如此足智多谋,倒是可惜托生成了女儿家了。”王妃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张侧妃,话锋一转,眸中闪过一丝冷芒,
“可是她有没有想过,若是元宝真的溺水出了事,我要如何向长公主交待?她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嫡母?”
张侧妃闻言,身形晃了晃,忙跪下请罪,“都是妾身教女无方!王妃要打要罚,妾身绝无怨言。韵姐儿只是一时想岔了。”
见王妃不为所动,气定神闲地抿了口茶,张侧妃转身斥责云香,“我看你素来机警,怎么会如此是非不分?
韵姐儿行事不妥,你纵然无力规劝,也该及时向我禀报。何至于闹成这样?”
云香微微一怔,与张侧妃对了个眼神,随即伏额贴地,“都是奴婢的错。可是姑娘落水却是遭人陷害。
姑娘只让人将蕃荷菜盆栽换成了荆芥,并没有在地上放冰片啊。”
老太君的眼光在王妃和床上昏迷的孙女间扫了几个来回,一时也理不清头绪。此事是孙女挑起的,最后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倒是想护犊子,可是属实找不到借口……
施熠却扭头出了房门,不慌不忙拎回来一盆东西。
“你这丫头真会胡绉,这哪里是荆芥,分明就是驱蚊用的蕃荷菜。”
王妃忍住偷笑的冲动,煞有介事地起身上前,掐下一片叶子闻了闻,“确实是蕃荷菜。那猫儿是怎么引来的,就又有蹊跷了。”
昨日一早,儿子就神神秘秘的,坚持要她核查各院的盆栽。
她对儿子那个玄乎的梦半信半疑,也疑心有人在寿宴上下毒挑事,倒没想到张氏母女野心还真不小。
“怎么会?明明……”张侧妃下意识否认,忍不住抬眼看了看女儿,只见她脸上几无血色,并无醒过来的迹象。
王妃不疾不徐说道:“明明荆芥没了,还是引来了猫儿。明明你女儿只想捞个功劳,却落了水。一定有人借机害了你女儿对不对?”
“对对!一定是有人趁机生事,害了韵姐儿!”张侧妃点头如捣蒜,又似乎想到什么,忽地起身捏住云香下巴,“说!到底怎么回事?”
云香打了个寒颤,颤巍巍说道:“是……是表姑娘送的香囊……”
“你说什么?”老太君腾地站起,猛咳了几声。
张侧妃见状,忙给老太君轻拍后背顺气,“你是说这事表姑娘也掺和进来了?”
云香头垂得更低了,吞吞吐吐道:“表姑娘说盆栽效用有限……未必能成事……这才给姑娘的香囊里加了足量的荆芥粉……”
老太君听不下去,狠狠拍了下桌面,“蠢货!你们就不怕猫儿发狂,扑到韵姐儿身上?”
云香打了个哆嗦,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纸包,“老太君明鉴,奴婢自然不敢拿姑娘性命冒险。这是提前备好的迷药,本是想猫儿出现,就撒上一把迷晕……”
“好啊。真是好算计。”王妃冷笑着拍掌,“你们倒真是艺高人胆大。迷药用到人身上尚需斟酌,过量会引发呕吐晕厥。
用到猫身上,有个万一可能就醒不过来了。你们就不怕长公主怪罪?”
施熠扫了眼张侧妃和云香,揶揄道:“母妃,我看他们巴不得长公主打上门来,好让您背这口黑锅呢。”
张侧妃掐了掐掌心,望向王妃,正色道:“这其中一定有误会。韵姐儿想投机取巧不假,但断不敢有别的坏心思。眼下韵姐儿还昏迷不醒,求王妃主持公道。”
“好啊。来人,把今日到过拂锦院的人都传来问话。”王妃吩咐完,又指了指跪着的云香和章婆子,
“这两人当差不力,险些害了主子,杖责三十再关去柴房。”
几个婆子正欲动手,云香却高声说道:“老太君,奴婢有要事禀报。”
正欲抬脚出去的老太君顿了顿,缓缓坐下,问道:“你还有什么事瞒着?”
云香环顾四周,膝行上前,“求老太君屏退左右。”
老太君有片刻怔愣,狐疑地看着她,终是吩咐杜嬷嬷将丫鬟婆子都带出去。
屋里只留下几个主子,云香咽了咽口水,似是下定决心,“奴婢该死。万不该收了张家表姑娘的赏钱,险些酿成大祸。”
张侧妃手中帕子落地,片刻后回过神,惊怒道:“你说清楚!是哪个表姑娘?”
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张家有两个女儿,小的欣姐儿才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