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南烟沉声开口,“这孩子犯了什么事?你们一群大人这么当街喊打喊杀,还有没有王法?”
那大汉手停在半空中,尬笑道:“贵人,这孩子是家中长辈作主卖给我们的,您身份尊贵,不值当为她费神。”
云霞上前两步啐了一口,“吞了人家产业,还要卖掉孩子。这是什么狗屁长辈,我看是仇人吧?
这孩子父母正当盛年,怎么运气那么不好就遇上劫匪,怕不是这狗屁二叔为夺家产做下的吧?”
南烟悠悠补了一句,“小姑娘,你若是有冤情,本县主这就带你去京兆府衙击鼓鸣冤。”
小姑娘闻言,大喜过望,“小女只求能与小弟平安度日,求贵人买下小女和我弟弟。”
为首的黑脸大汉面皮抽了抽,上前两步拱手作揖,“小的是盛运赌坊的赵四,这是陶家二郎签下的借据。小的也只是奉命讨债,还请贵人莫要为难小的。”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们县主跟前说话?”说话的正是灵翠阁的郑掌柜。
他冷冷瞪了眼赵四,厉声道:“这灵翠阁是申国公府的产业,你们在道上混难道连这都不知道吗?”
赵四吓得一个激灵,抬头忙看了眼金灿灿的招牌,心里暗道不好。
“郑掌柜,这都是误会。小的方才光顾着抓这小丫头。一时不察,冲撞了县主。”他眼珠一转,故作为难地瞄了眼小姑娘,
“可这孩子家里确实欠了我们一大笔赌债,小的不将人抓回去,也很难向我们东家交差。您看这……”
郑掌柜清了清嗓子,疑惑道:“不是说东昌侯府有意买下陶家的药铺吗?你们真就等不了这一两天?”
赵四低眉顺眼,叹了口气,“您有所不知,昨晚上侯府的陈管事见过陶岩那小子,回府路上就摔断了腿。
今早城中传得沸沸扬扬,都说这绿寿堂风水不好,连着两任东家都遭了难。
原先有意向的几个买家都打了退堂鼓。只有一个初来乍到的田老板愿意接手,可开的价只有市价的六成。根本不够还陶岩的赌债。”
郑掌柜闻言也觉得棘手,看向南烟。
南烟淡淡扫了眼赵四,冷冷抛出一句,“这孩子和她弟弟本县主买下了。”
赵四迟疑道:“这……这俩孩子原先是要卖去青.楼的,价钱可比寻常卖去做下人要高得多。您看……”
南烟抬手打断他,“就当本县主日行一善,两孩子一共二十贯。郑掌柜,你去柜台上取些现钱来。”
赵四瞥了眼小姑娘姣好的脸蛋,搓着手讨好道:“这孩子和她弟弟可不止这个价,您看能不能再加点?”
不等南烟开口,郑掌柜身后一个高大汉子上前就朝赵四面门上招呼了一拳,直打得他眼冒金星。
“我们县主愿意买下他们,是抬举你。哪轮得到你讨价还价?”郑掌柜沉声喝道。
赵四与身后几个大汉互相换了个眼色,低着头赔笑,“郑掌柜教训得是。这两孩子从今以后就是县主的人了。”
“算你识相。”郑掌柜微微颔首,递了一袋铜钱过去,朝赵四飞去一个眼刀,直逼得几人灰溜溜地跑了。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个老者的声音。
“他们是我恩人的孩子。老夫愿意为他们赎身。”
众人齐齐回头。
“是风大夫。”有人惊呼道。
南烟循声望去,果然瞧见一身青色布袍的风大夫大步走来。
“他们年纪尚小,不知风大夫要如何安置?”
风大夫独来独往惯了,身边连个徒弟都没有。这一问倒真让他愣了一瞬。
他轻咳两声,“老夫也攒了些家底,大不了花钱买几个下人照顾他们。”
南烟不以为意道:“据我所知,风大夫并未娶妻,骤然添了几个下人,内宅之事您一人应付得来吗?如何保证这些下人不会偷奸耍滑,甚至背着你苛待两孩子?”
被她一噎,风大夫尴尬地笑了笑。
他不娶妻不就是图清静么?忽然多出一堆非亲非故的人在自己家,还要想法子与他们周旋,确实有些难为他了,可这面子上还是得撑住。
“这……你能保证孩子们在你们府上能得到善待?”
“本县主确实不能时时看顾他们……”
风大夫气得吹胡子瞪眼,“那你还说要买走他们。你这小女娃好生没理。”
“且听我把话说完啊。”南烟隔着幂篱白了这老头一眼,“若是以寻常下人进府,温饱不成问题,可日子自然不如先前在家做少爷、小姐。
不过,若是老人家入府为府医,他们二人作为你的亲传弟子,可就不一样了。”
风大夫怔了怔,狐疑道:“那他们二人的赎身钱怎么算?”
“便当作请风大夫入府的酬金吧。”
“慢着,老夫有个条件。”
“哦?是什么?”
风大夫挺直了腰杆,缓缓开口,“老夫当年被陶砀所救,许诺在绿寿堂坐馆五年,签了份活契。如今还剩两年,绿寿堂转手卖出后,老夫懒得应付新东家……”
南烟点头应下,“这契书我会让郑掌柜今日去陶家取来。价钱好说。还有什么吗?”
风大夫捋了捋胡须,“老夫只答应入府行医,你们不可限制我与孩子们的自由。等他们长大后,我们离府,你不可阻拦。”
南烟微微颔首,“可以。风大夫是府上贵客,我们自当以礼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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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对面街面的萃茗楼,二楼一扇窗户关上。
中年男人一拳砸到桌上,“这赵四也忒没用了。这扯上了国公府,想要斩草除根怕是难了。”
对面一个白衣青年斜倚在软榻上,懒洋洋开口道:“不过是两个小毛孩。便是让他们知道些什么,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可万一秦家生了疑心……”
“没影的事,你少吓唬自己。”白衣青年不耐烦地睨了他一眼,“趁现在绿寿堂无人问津,你赶紧买下。对了,那批货在路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