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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香宫内,妲己靠在贵妃榻上,神态慵懒,一边吃着凝香递过来的葡萄,一边听她汇报各方眼线汇报上来的信息。

“娘娘,外面已经有所行动了……”凝香将果肉晶莹的葡萄递给妲己轻声说道。

“哦?那中宫那位呢?”

“中宫那位,倒是没什么动作,只是派人送了些玉器补品来,奴婢检查过了,倒是没什么问题。”

“是吗?那她倒还真是沉得住气。”妲己闻言一双妙目微微上挑,说不出的妩媚与凌厉,“不过没关系,那老东西既然已经打算出手,也不愁抓不住她的马脚,那东西拿到手了吗?”

“是,娘娘。”凝香浅浅一笑,“娘娘料事如神,那位果然没有看起来那么贤德,‘夜一’乔装混进了她的侍从里,在其内库之中发现了一样东西,与娘娘所料不差。”

“很好,那我们就静候佳音了,夜也深了,去请大王来歇息吧,可别让我们那位老侯爷等久了。”妲己舔了舔唇,眯起双眼,活像一只等待猎物的狐狸,正享受着这份狩猎的快感。

“是……”

纣王听闻妲己有请,自然欣然前往迎香宫,这位身材高大的君王此刻倒是没有了平日的暴戾,将妲己环抱在怀里,大手轻抚着她的肚子,温声在她耳边呢喃着对这个新生儿的期盼,以及日后的种种。

妲己听他诉着衷肠,颔首浅笑着,纤长的睫毛遮盖住了眼中繁复的思绪,她握了握拳,指甲刺入皮肉带来轻微的刺痛感,迫使自己清醒过来,强自按下波澜渐起的心湖,目光深处,又恢复了平静与冷硬。

“大王,臣妾和小王子都有些乏了,不如我们就寝吧。”

“好,好,爱妃累了,那我们就早点休息,疾医也说了你不能劳累。”纣王一听忙搀扶着妲己到了床边,亲自替她宽衣,二人合被而眠,什么都不做。

远离了声色犬马,纣王惊讶于自己竟然没有感到丝毫不适,反倒只觉得无限的心安和满足。

也许这个孩子的到来真的让他的心绪发生了一些转变,他看着妲己熟睡的面容,依旧美得惊心动魄,但如今他却好似透过这张完美无瑕的脸,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她仿佛很疲惫,很不安,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哀伤……

爱妃,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样想着,纣王渐渐地也感觉一阵倦意来袭,意识慢慢沉入了黑甜的梦乡之中。

本以为这将会是一个一夜无话的夜晚。

但睡梦之中,纣王只觉得周围突然响起了一阵十分嘈杂的声音,似有人在呼喝,又伴随着兵戈相接之声。

纣王清梦被扰,皱起眉头,神色不耐地睁开了双眼,却看见一群护卫正和数名黑衣人缠斗在一起。

“有刺客!快保护大王和娘娘!”护卫军统领手持大刀一边和刺客缠斗,一边对手下吩咐道。

身后将士得令,连忙来到纣王和妲己身前将二人保护起来。

此时妲己也醒了,她似乎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面露惊惶,声音也颤抖着:“大王……这,这是怎么回事。”

“爱妃放心,不过是些许宵小行刺,护卫军会解决他们的,我们先离开这里。”

纣王将妲己护在身后,准备趁着有护卫军在前抵挡撤出迎香宫。

但黑衣人们此行的目的正是他们,怎么可能让他们轻易撤走。

他们眼神发狠,手中宝剑寒芒爆闪,如暴雨梨花,一时间护卫军们被打得节节败退,难以招架。

防御出现了一道突破口。

为首的黑衣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从缠斗中抽身而出,急速逼近纣王,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向纣王的胸口刺去!

被纣王护在怀里的妲己突然抬起头,倾国倾城的脸庞面对着那黑衣人,秋水眼眸中闪过一道微不可察的紫色幽光。

那黑衣人只觉得脑子一片恍惚,迷蒙之间似有无数绝色天女踏云而来,活色生香,若有若无的香气萦绕鼻尖,让他陷入了幻境之中,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大王小心!”

妲己一声惊呼,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纣王。

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响起。

“爱妃!”

纣王目眦欲裂,一瞬间似有火山爆发,他怒发冲冠,一拳朝那刺客打去,力道之大,那黑衣人倒飞出去,撞在了梁柱之上,如破布袋一般掉在地上,昏迷不醒。

护卫军忙走出二人,摸索了一下,在刺客牙间取下隐藏的毒药,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团布防止其咬舌之后,便将其绑了起来,等候发落。

首领被擒,其余黑衣人一时间也有些乱了阵脚,护卫军见纣王发威,恐其迁怒,更是拿出了不要命的打法,不多时就将这一群刺客全部拿下。

“全都杀了,只留那个活口,用尽一切办法撬开他的嘴巴,在那之后,孤王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让宫人秘密去通传疾医过来,纣王拦腰抱起妲己,将她放在床榻之上,按住她的伤口,语气冰冷似寒冬腊月,令人心悸。

“全力封锁消息,将知情者全部管控起来,着密令于黄飞虎,让其暗中点兵千人,静候孤王旨意。”

不知是不是妲己受伤刺激到了纣王,这位昏庸已久的君王此刻发号施令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初登帝位之时那英明神武的模样。

“是!”

护卫军得令,不敢有丝毫怠慢,抬剑将其余刺客全部杀死,将尸体拖了出去,又将那昏迷的黑衣人首领带了下去,这人踩到了纣王的逆鳞,其下场可想而知。

疾医大半夜的被人拉起来秘密带入王宫之中,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待入了迎香宫,那满地的血迹,刺鼻的血腥味,还有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苏贵妃都让他亡魂大冒。

“不必行礼了,快来看看贵妃!治不好贵妃,寡人要你全家陪葬!”

“是,是,微臣遵命。”疾医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忙上前检查苏贵妃的情况,那伤口触目惊心又深入腹部,好在纣王没有发昏把匕首拔出来,不然鲜血倒灌,到时才是真的危险。

经过一番诊治,妲己的情况才算是稳定了下来,但虽然命保住了,疾医的脸色反倒变得更加惨白。

他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开口向纣王禀报道:“启……启禀大王,苏贵妃被这匕首伤及腹部,虽然性命无碍,但……但是……”

“但是什么!?别吞吞吐吐的,你快说啊!”纣王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但娘娘体内的龙胎已经不保,并且娘娘已经伤及根本,只怕以后都……”疾医身体忍不住颤抖着,却还是将妲己的情况如实相告,只期盼大王能看在自己尽心尽力的份上,能饶自己的家人一命。

沉默……

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是死一样的沉默……

那疾医心中更加惊惶不定,却也不敢抬头去看大王的脸色,他心如死灰,只叹道自己时运不济,摊上这样一件祸事。

“你先下去吧,今晚之时,切记守口如瓶。”

就在疾医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头顶上却传来了纣王极为冷静的声音,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却看见纣王面无表情,只是那混混沌沌的眼睛里,涌动的是无尽的疯狂和暴虐。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连忙谢恩告退,待出了宫门,才发觉自己的衣衫已经湿透。

这名疾医经此一事后,大彻大悟,深觉伴君如伴虎,不日便辞官归乡,只在民间悬壶济世,再无半点富贵权欲之心。

纣王忍受着心中涌起的悲痛,他轻抚着妲己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喃喃自语道:“你放心,我定会为我们的王儿报仇。”

说完这句话后,他又枯坐在床边,双目阴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护卫军统领前来禀报。

“启禀大王,那人招了,为首之人名为姜环,乃东伯侯秘密豢养的死侍,并且他们此行入宫行刺的目标……似乎正是大王您……”护卫军统领低着头,禀报着从那刺客口中逼出的消息。

真别以为死侍的嘴巴有多硬,他们最多是抱着任务失败就自刎的决心。

但他用来自杀的毒药已经被缴,又落入了护卫军的手里,那牢里,有的是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任你再忠心,严刑拷打之下,也得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

“东伯侯……果然是他,这么等不及,想当那摄政王了是吗?”纣王神色讳莫如深,他抬头吩咐护卫军统领道,“去吧,吩咐黄飞虎,将东伯侯给我抓了,明日听候发落。”

“是!”

黄飞虎接到命令之时,心下也是大为惊诧,细一打听之下,得知东伯侯竟然妄图行刺大王,当下也不敢怠慢,忙骑了五彩神牛,带着精兵,浩浩荡荡往东伯侯府疾驰而去。

那东伯侯也没想到事情竟然败露得如此迅速,还不待他作出反映,府邸便已经被黄飞虎的精兵团团包围,他也试图反抗,想要逃离朝歌城返回东鲁,以待来日东山再起。

但他虽然老当益壮,武艺高强,又怎么能敌得过同样精通武艺,正值壮年的黄飞虎呢,不过数个回合就被打下马来,押解进宫。

第二日一早,纣王破天荒地上了个早朝,召集文武百官,当场就宣布东伯侯姜桓楚,命人弑君,导致苏贵妃痛失腹中王儿,忍心篡位,罪恶如山,又让人呈上姜环口供给文武百官览阅。

满朝文武一时哗然,比干、商容等老臣虽有心想要搭救,却实在无处开口,只能无奈摇头叹息,感叹这东伯侯一世英名,怎么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拏出午门问斩,以正国法!”

纣王见文武百官无话可说,当即令金瓜武士将姜桓楚剥去冠冕,绳缠索绑,就要拖下去。

“哈哈哈,昏君,你贪图享乐,宠幸妲己,置黎民百姓生机不顾,又何德何能坐那宝座?你既无意管理天下,为何不早日退位让贤于我孙儿,还妄图让那妖妃诞下王子,我那女儿也是痴傻,盼着你能回心转意,我呸!如今那孽种去了,我看你待如何哈哈哈……”

事情败露,东伯侯索性破罐子破摔,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身上,想将这件事对女儿和外孙的影响降到最低。

没办法,这本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所有困境迎刃而解。

赌输了,就是满盘皆输。

姜桓楚骂不绝口,纣王大怒,不由分说,推出午门。

东西南北四位伯侯,如今竟然已经有两位落下马来,剩余的南伯侯和北伯侯对视一眼,心下不由涌起一股芝焚蕙叹之感,愈发战战兢兢了起来。

东伯侯的死讯自然没办法瞒过姜王后,她闻此噩耗登时晕了过去,醒来之后痛哭不止,扬言自己父亲冤枉,定是有人诬陷,一代国母,在此刻失了礼仪风度,疯跑着前往寿仙宫,不顾护卫的阻拦,就要闯进去见纣王。

妲己此时已经被接到了寿仙宫中静养,纣王正陪她说着话,安慰着刚刚失去王子的妲己,听到姜王后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大王,不若让姐姐进来吧,有什么事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不然怕是不得安宁了。”妲己善解人意地开口劝道。

“也罢,让她进来吧。”纣王眼里闪过一道冷光,挥手让宫人前去召见姜王后。

“大王!”姜王后一见到纣王,登时就拜倒哀求道,“大王,我父亲乃是先王亲封的东伯侯,怎能凭空受此污名,定是有奸人诬陷,还请大王明察啊!”

“哼,姜氏,你父亲什么心思,相信你自己心里比我更清楚,那姜环,连你父亲府邸中有几间密室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你还说他不是你家的人?还有你!”纣王冷笑一声,走到桌案前,拿出一卷从东伯侯府中搜出的密信和一包东西,扔到姜王后脚边,“寡人就说这么多年来,后宫这么多妃嫔,膝下竟只有郊儿、洪儿两位王子,姜氏,你可真是位贤良淑德的好王后!若不是爱妃一进宫就万众瞩目,不好下手,恐怕她也要步后宫那些妃子的后尘了吧!”

纣王说的话让姜王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她颤抖着打开那个包裹,看到里面紫黑色的干花,刹那间面如死灰。

他知道了。

有草焉,其叶如蕙,其本如桔梗,黑华而不实,名曰蓇蓉,食之使人无子。

“传令下去,王后荧惑失道,怀不德,谋害王子,不可以承天命,而今废除王后之位,罢退居于冷宫之中!”

“有苏氏妲己,温婉淑德、娴雅端庄,着,册封为后,居中宫,为天下之母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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