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惊鸢走到了他的面前。
林千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仰着头哀求的看着她：“师傅我错了，我不该向您隐瞒的。”
他拉住了莫惊鸢的手，眼眶被泪水沾满，语言系统被恐慌打的一片混乱：“我只是……只是想快点成长，我只是……”
“你知道你体内的那个东西是什么吗？”
林千行微愣。
“心鬼，”莫惊鸢淡漠的吐出这两个字，“以人的欲念为食，然后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再慢慢的，吞噬宿主。”
她说：“它本质上就是一只鬼，你最后也会成为它。”
“林千行，不知者不罪，你不知道它，所以我不会怪你。”
“可我明明，给过你机会了。”
林千行哽着喉咙，他想解释，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就像当初莫惊鸢问他有没有事他无法说出来一样，只是往下流着眼泪。
莫惊鸢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微仰着头闭上眼睛，突然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如果我……没有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你也不会走上歧途。”
否则区区一只心鬼怎么可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教不严，师之惰，怪我。”
“不是，不是这样的……”他终于哽咽着吐出了话，“师傅，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存在侥幸心理……”
莫惊鸢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又低头看向了他：“让你做这件事还是为难你了。”
林千行止住了哭声，他猛的瞪大了眼，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下意识的摇头。
“今天回去之后，我会除了你的心鬼，以及你的道脉。”
他会完完全全的变回一个普通人。
不会再被阳阴之体所困扰。
也不会再碰见这些危险的生物。
以及，不会再和她有丝毫瓜葛。
莫惊鸢抽出自己的手，越过他向前走去。
林千行后知后觉的般的，猛的站起身从背后抱住了她。
“师傅我真的知错了！求您给我一次机会，”他字字悲戚，如泣如诉，“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只有你了。”
“您、您还说我们要一起过年。”
“真的……不要我了吗？”
他抵着莫惊鸢的肩头，哭的好不可怜：“师傅您再生气，打我骂我都行，但是不要……不要让我走……”
莫惊鸢抿着唇，想要狠下心来却又无法宣之于口。
林千行见她久不说话，尝试着抬起头看去，却发现她闭着眼没有反应。
“师傅……？”
下一秒，鲜血自她的嘴角流出，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林千行吓了一跳，连忙接住她：“师傅！师傅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可无论他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莫惊鸢的脸上毫无血色，像是得不到水分滋养的白玫瑰，马上就要枯萎。
林千行努力保持冷静，他擦干眼泪，横抱起她朝着皮卡跑了过去。
将人在后座安顿好，他来到驾驶座，王远下车前没拔钥匙，林千行启动车子，调转方向往来时的方向踩下油门。
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尝试着给段怀川打电话。
不要有事……师傅你不要有事……
车子以极快的速度行驶了大概五六分钟，林千行突然看见前方的视野里有几辆黑车往这边开了过来。
他愣了愣。
难道是段怀川？
两方在距离大概三四米的时候停下，紧接着车里下来一批人往自己这边涌了过来，强硬的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将他给拽下去，一左一右的控制住了他。
林千行的大脑一片空白，随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人。
秦恕。
他嘴角带笑：“虽然我很感谢你没有供出我，但是不好意思了。”
“莫小姐呢？”
林千行的嘴角颤了颤，随后抬起头，一双眸子因为眼泪透着猩红：“救救……”
秦恕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渐渐没了笑意。
“救救她……”
与此同时，安瑞打开了后座：“哥！莫小姐在这！”
秦恕脸色大变，他快步冲上前，当看到毫无生气躺在那里的莫惊鸢时，惊的差点没晕死过去，迅速的将她从里面抱出后，他怒斥道：“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去给老子找医生！”
“是……是！”
秦恕抱着人坐上一辆车火速的离开了。
可还有人没走。
安瑞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枪：“林先生，虽然我很抱歉，但是没办法。”
他打开保险栓，从背后对准了林千行的脑袋：“这世道就是这样的，好心没好报。”
林千行笑了笑，也不抵抗：“最起码，让我有点脸面的死去。”
安瑞挑了下眉：“行，满足你。”
枪口下移，对准了他的心脏。
随后。
“砰——”
……
莫惊鸢又做梦了。
但这次，她回到了被自己徒弟捅穿心脏的那一天。
大雨磅礴下，心口流出的血被雨水冲刷走，她看着面前人悲痛无比的神情，实在是有些不太能理解。
明明杀死自己的是他，可如今哭的一脸悲伤的也是他。
莫惊鸢倒了下去，徒弟将她抱在怀中，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他说，如果不这么做，家人就会死于朝廷之手。
他说，自己刚出生的妹妹尚在襁褓之中，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就这么死去。
他还说自己不会独活，几天之后就会下去和师傅作伴，去赎他的罪过。
莫惊鸢叹了口气。
她勉强的抬起手，抚上他的脸，语气轻如鸿毛，甚至都和这倾盆的大雨融在了一起。
可他听清了。
他听见师傅说：“走吧，我不怪你。”
雨停了。
莫惊鸢彻底没了气息。
他也不哭了。
极致的悲伤之下，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没有哭，也没有笑，他丧失了所有的情绪，像一个行尸走肉。
他想过师傅会恨他，会怨他，却从没想过师傅会说，不怪他。
莫惊鸢看着他抱着自己的尸体走了很久很久，却不是往回，而是往前，走向了厉鬼的孕育之地。
他说：“你不是想要降临吗？我可以帮你。”
一团黑雾在他的眼前形成：“你们人类真是可笑，明明是你亲手杀死的她，现在却又想借我之手将她复活。”
“除了我的家人，其他的人你想怎么杀就怎么杀，”他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天下人的命换她一条命，这是一笔对你来说很合适的买卖。”
莫惊鸢皱了下眉头，突然觉得脑袋一疼。
她感觉不太对劲。
这真的是她……死后发生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