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江城的前一天,窦临找到了宋清如。
见到宋清如的那一刻,窦临的手指微微紧缩,眼中闪过错愕。
他没想到,就几天没见的时间,宋清如会瘦成这个样子。
没有太大的变化,可她眼里死气沉沉,连笑容都很疲惫。
彼时,宋清如刚刚往约翰夫的邮箱里传过去一封道歉信,没办法陪他去京城参加交流会了。
约翰夫只是说,顾鄞是他的好友。
他在替她缅怀。
他也知道,这种时候,宋清如不可能就这么去京城。
回过神来,她把窦临请进了屋子。
宋清如坐回了钢琴前,又安静了下来。
窦临知道,她这样,是不开心。
“要举办婚礼了,等了这么久,你该高兴一些。”
宋清如的手指在钢琴键盘上按了几下,传出一道沉闷、没有规律的琴音。
“窦临,我还欠你一个愿望。”
这是宋清如在这次重生里,唯一找到的,算是有意义的事。
也是她欠窦临的。
窦临垂眸,轻轻地眨了眨眼睛,他总是这么温柔,没有人见过他失控,或者过大地情绪表露。
除了上一世,接到宋清如骨灰的那一刻。
“清如,你从来不欠我什么,你知道的,我也从不要你许诺什么。”
宋清如的指尖一顿,钢琴的键盘音沉闷的停住。
窦临说:“如果你一定要我说一个愿望哦,那我希望,要是你有一天不开心了,我永远都在你身后,等你。”
“窦临,”宋清如说:“这么长时间以来,一切都在变,除了你。”
有的人,一如既往,从始至终的好。
窦临有些不明白宋清如这些话的意思,可是她的目光,很奇怪。
就像是告别故友,又像是放下一切。
但总之根本不像是,正在准备婚礼的样子。
可明明,这场婚礼是她以前最期望的。
她一直在等沈砚给她一个婚礼的,如今梦想达成,她为什么不开心呢?
“清如,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宋清如摇了摇头,站起身,缓缓扯出一个清淡的笑:“我们一起吃东西吧?”
宋清如拿出两个香草布丁,和窦临坐在窗边,外面太阳落了,夕阳的余晖洒在地板上。
宋清如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掉:“窦临,谢谢你。”
谢谢你曾对我这么好,谢谢你给了我靠近梦想的机会,谢谢你曾给予我最真挚的友谊。
宋清如低下眸,轻声道:“你以后一定要先照顾好自己,再照顾别人,明白吗?”
窦临觉得,宋清如有点不对劲,但具体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好,我知道了。”
宋清如将布丁放进嘴巴里,甜腻的味道在口中炸开。
“嗯……好吃。”她眯起双眼,笑起来。
窦临也笑了一下,看到暮色渐沉,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的。”
宋清如的目光突然一凝。
告别的时候,宋清如把自己高中参加市里钢琴比赛的一等奖证书给了窦临。
“算是你的投资成果,夹页是金的,挺值钱的。”
窦临被逗笑了:“我差你这点金子?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收……”
“窦临。”
宋清如叫住他,说:“不论什么时候,你都是我最信任的人,是那种,就算死,也会想要把后事交给你办的信任。”
宋清如垫脚,轻轻地抱了他一下。
这一次,就不麻烦他了。
她会悄无声息的离开,去找银,去一个,谁都找不到她的地方。
窦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宋清如就松开了她。
她后退一步,招招手,说:“再见。”
窦临喊她:“清如。”
她抬眸,笑问:“怎么了?”
“清如,你……”窦临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宋清如拍拍他的肩膀:“快去忙吧,不用担心我。”
宋清如转身回了房子,她的背影越走越远,窦临的胸腔里空荡荡的,有什么东西捉摸不透的散开了。
打开掌心,是一张相机的储存卡。
这是宋清如刚才偷偷塞给他的。
她还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帮我交给顾鄞,还有,谢谢他。”
——
“清如抱了窦临?”
“……是。”陈特助只能一字不差的转告,但又补充道:“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普通的告别。”
“反正还会回来的,清如跟他告别什么?”
陈特助摇了摇头。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沈砚不会不清楚,宋清如向来不是个喜欢说再见的人,她往往觉得说出来就会事与愿违,再也见不到。
所以沈砚想不明白。
“继续盯着吧。”
陈特助应是,退了下去,刚打开门,却在见到来人时,整个人怔了一下。
“方总?”
方从文往日最是意气风发,此刻却像变了个人似的,满眼倦怠,憔悴颓废。
“嗯。”他嗓子干涩,沙哑难听,然后推门进了沈砚的办公室。
等方从文走近,沈砚才看了他一眼,问:“找我什么事?”
方从文拿出一封信,放在了沈砚的桌子上。
“这是我的辞职信。”
沈砚皱眉,看向信封上的署名,停下了手中的笔。
“原因。”
方从文苦笑一下,“沈砚,你说得对,我这个人,不管做什么都挺失败的,不管是副总,还是……朋友。”
他顿了一下,语调更加悲凉:“所以,我想从新开始,去纽约,试试别的。”
“拿回去,我一个人决定不了。”
副总辞职,要董事会决定,方从文知道流程。
沈砚笑了一下:“你知道的,如果不是你护着,董事会那帮股东,个个都瞧不上我,何必呢?”
“你是因为那天我说的那些话?”
方从文沉默。
沈砚打开辞职信,看了一眼,然后,直接撕碎。
“这是我们一起创下的事业,我不可能让你走。累了就去休息,你什么时候回来,如砚都等着你。”
沈砚语气里都是不容置喙。
方从文明白,他不会放自己走。
他大概也猜到了。
但方从文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害了顾鄞的坎。
“随你吧。”
他转身走了,头也没回。
只剩下沈砚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窗前。
一直到深夜,外面的霓虹映照进屋内,照亮角落,显得格外冷清。
他还是没想明白。
为什么走到如今,会是这样,众叛亲离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