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早膳口味如此清淡?”若薇看着一清二白的菜色,轻轻皱起眉头。
对于膳食她素来喜爱味道辛辣的,就算是早膳也必要搭配一道麻辣豆乳来中和一下寡淡的粥汤。
若薇有些不情愿,歪头不解的看向青柳。
谁换了她的菜谱?
青柳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是陛下,今早天未亮,陛下就吩咐小厨房做点清淡的饮食,说是娘子养伤期间不宜辛辣,以免伤口留疤。”
若薇听完一副臭脸,低声道:“放屁,他给我涂的金玉膏再怎么吃也不会留疤的。”
青柳面色尴尬,这‘放屁’乃粗话,实在不适合从自家娘子口中说出。
“娘子将就用点吧,等伤养好了,奴婢一定让厨房安排几道辣味十足的菜肴给您解馋。”
肚子呱呱叫,实在饿极,若薇只好咬牙生气的拿起汤勺喝粥。
这个元策自己吃不了辣,还逼着自己跟他一起戒辣。
若薇幼时留在东宫用午膳,特意让厨子做了一道爆炒牛肉,尊贵无双的太子殿下只是吃了一口就脸色通红,不停的喝水,好久才缓和下来。
因为她好心夹给他的那块牛肉,被罚抄书三页大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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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内,百官还在为东南修栈道一事吵个底翻天,各执一词,互不相让,生怕威胁到自身的利益。
龙座上,元策难得分神,双眸看着案上厚厚的奏折,思绪却飞到了未央宫。
也不知道她的伤好点了没,还痛不痛?
早膳有没有好好吃,自己故意换了她的菜谱,肯定恨得牙痒痒,若薇这个小娘子就是这样。
表面一套,心里一套,面上毫不在意,实则内心早就闹翻天了。
这次王昭仪那个蠢材害她滚下台阶,若薇指不定在心里怎么埋怨他的。
等回了未央宫肯定会指着他的鼻子,叫嚣道“管好你的妃子,别来招惹我。”这样的话。
如果不能妥善哄好她,指不定他今夜就要睡在软榻上了。
元策轻轻自嘲,俊美的面庞上闪过一丝微笑。
殿内许久得不到回应的大臣面面相觑,鼓起勇气,小心翼翼抬头观察圣颜。
却看到天子少有的轻笑,顿时心中闪起无数思绪,莫不是自己的提案说到陛下心坎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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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薇的伤势挺严重的,不消说后背和手臂的青痕,单是右小腿被尖石砸出来的口子,就养了十多日才好转。
养伤期间,她摆足了冷脸,最开始几天是一句话都不想对元策说,就连见面也是对方强行让侍女青柳开了殿门,才进来见到人。
若薇还气在头上,小脸转向床榻里面,不去看,元策沉默的站在床边。
直到一个玉制的药碗清脆的砸在地上,屋里的宫女寺人跪了一地,谁也不敢去看屏风那边的内殿发生了什么。
元策脚下的龙袍沾上细小的瓷片,若薇扔得很有准头,专挑天子额头砸去。
若不是大夏天子身手敏捷,这张天颜就要添些红色的光彩了。
这般大逆不道,要是其他人早就拉出去午门斩首了,元策耐着性子,晦暗的眼眸盯着床帐内冷脸的女娘子。
若薇见他还死皮赖脸的不走,拿起枕头砸过去,几番下来,帐子里悬挂的玉件都被她砸得稀烂,连床褥也不能幸免,统统扔在地上。
“还不走?你走啊!我再也不要看见你。”
赵若薇气得满脸通红,眼眶含泪,唇口处微微颤抖,这会倒是气血十足,再打上三回合也不成问题。
元策挨了一通训斥,自知理亏,看那绑着纱布的小腿,难得让步。
堂堂天子之尊,竟然没有回嘴,硬生生忍下来,着实不符合他以前的作风。
最起码东宫潜邸时,若薇同他拌嘴,明里暗里都是元策占据上风,即使小姑娘嚣张得像只螃蟹。
里面安静下来,青德犹豫的慢慢抬头张望,还没等他完全瞅见情形,就看到那抹金黄龙袍出现,连忙低下头。
元策冷脸走出来,行过殿门,没有理会跪了一地的奴婢,青德利索的起身,跟在皇帝身后,离开了未央宫。
意料之中,毫不意外。
养伤中间那几天,若薇能下床了,扶着青柳的手臂,一瘸一跳的晃荡躺椅上。
她可不是个安静的性子,能跳脱到爬树的境界。
实话实说,赵太傅曾于书房重地,向太子殿下推心置腹道:“小女顽劣,实在不堪储妃重任。”
当时的太子殿下只低声一句,“无妨,太傅不必忧心,万事有孤在。”
因着夏国太子那句“无妨”,赵太傅感动得热泪横流,回去就跟赵母商量,赶紧将玩闹的女儿拉回来,安排上满满的课业,专由公里女官授课。
自那时起,赵若薇结束了安逸的玩闹生涯,转为一国之母的培养中,在赵府活得“生不如死”,唯一的盼头就是去寻自己那未婚夫。
赵府玩不成,咱就去皇宫,拉着五公主一起玩,皇后宠着,皇上见不到,虽然一日三省太子亲自教诲,但挺过去就是天明,比之赵府简直好太多了。
赵若薇披着薄面大氅,看向窗外,庭院里宫人都在忙活种花种树,将东边一角修理出来。
“这是做什么?”她可没有说过整改庭院,这般大动静,不像是宫内管事能办出来的。
“御花房新培育了花种,开得盛艳,香气也好闻,陛下着令宫人将庭院换个面貌,娘子看了也舒心。”青柳笑道,话里话外都在解释天子的一片苦心。
赵若薇没好气的“切”一声,“只要他不出现在我面前,我是天天舒心,用膳都能多吃一碗。”
青柳被堵得没话了,拿来娘子昨日没看完的史册,又将桌上温凉的茶盏换过一遍,尽心尽力的候在身旁。
赵若薇安静的捧书看上两个时辰,到了午膳,面对一桌子的佳肴,一上午都不见那位过来,她确实吃得开心,多用了半碗。
等宫人收拾妥当,若薇慢悠悠靠在小榻上养神时,外面进来青德,手里捧着金黄的圣旨,殿内殿外跪了一地宫人,只有若薇坐在榻上。
“陛下体恤娘子腿伤未愈,特赐不跪接旨。”青德正色念道,恭敬的打开圣旨,洋洋洒洒念出里面的赞扬之词。
若薇有些发愣,这样的场景她倒是经历一次,是幼年时,赵府正堂内所有族人都赶来,黑压压一片跪满了人。
她当时跟在母亲身旁,脑子空白,依稀听见自己的名字,等回过神后,才知道自己成了未来储妃。
实在太过荒诞,她当时才八岁。
青德念完,起头说句“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紧跟着所有宫人都开始高声贺喜。
若薇面无表情的看着那道明黄的圣旨,青德小心的拱手将圣旨放在娘娘手边的桌上,再恭敬的退下,他又不傻,识得脸色。
这哪是封贵妃的高兴?
分明是要将人活剥扒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