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悠然到此时才明白,崔行庭根本没有将萧朔交给烟儿。
“你娘亲呢?”
萧朔扁扁嘴,要哭不哭的样子,摇摇头说:“朔儿没有娘亲了……”
洛悠然一时间怔愣在原地,又马上将萧朔抱在怀里,强忍着眼泪安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朔儿还有叔父叔母,我们……”
她背着萧朔抹了一把眼泪,镇定道:“朔儿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亲人猝然离世,洛悠然不敢想萧朔是如何得知烟儿的死讯的,他还这么小,不禁让洛悠然想起了幼时流浪在外的自己,她知道,此时孩子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大人。
洛悠然花了半炷香的时间摸清了原委。原来正旦那日,是崔行庭和洛明蕴演的一出戏,崔行庭假意在洛明蕴手里将储孙抢走,却没有交给烟儿,而是转头直接送到了洛子川面前。
洛子川近些日子不太受萧勤待见,他打着将洛安然扶上后座的主意,萧勤自然不会愿意。
可就算萧勤再不愿意也已经宫外“偶遇”了洛安然八次了,到后来逼得他连宫门都不出了,整日勤勤恳恳批奏折。
洛安然得不到召见自然入不得宫,于是崔行庭便送来了东风。
洛子川一开始显然不信萧勤会因为萧朔就轻易妥协,毕竟萧朔的死对他来说才是最有利的。
崔行庭却说:“洛大人只管放心,毕竟咱们圣上……”他点了点太阳穴,“这里不太聪明。”
不太聪明的萧勤在宫中见到烟儿时,有些怀疑自己是奏折看多了精神恍惚。
烟儿穿着寻常宫女的衣裳,跪在他面前叫了声“王爷”,又改了口叫“皇上”。
“皇上,求皇上救救朔儿。”说着在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那声音在空旷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萧勤叫她抬起头来,看着烟儿已经渗血的额头说:“你……”他脑中有很多疑团却不知从何问起。
烟儿却明白道:“朔儿是我的孩子,是我和太子殿下的孩子。”
萧勤一直怔怔然的样子:“你就是太子嫔,可为何朕在宫中从未见过你?”他才问完话就又抬手将烟儿打断说,“皇宫这么大,你若有心躲着一个人,自然是此生都见不到的。”
烟儿将前因后果与萧勤一一说明,她心里没底,她知道萧朔的存在是对萧勤皇座的威胁,怕萧勤压根不会帮她的忙,不但不会帮,她今日也休想活着走出皇宫。
“皇上,朔儿还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要皇上肯帮我一把,我一定带着朔儿远离喜都,这辈子都不会回来,求皇上饶了朔儿吧!”
烟儿言语戚戚然,一边落泪一边磕头,萧勤看着这一幕只觉得滑稽可笑,在天下人看来,他萧勤都是那个恨不得萧朔立马死于非命的人。
将萧朔置于险地又将他当做谈判筹码的明明是崔氏和洛氏,如今却要萧勤饶人性命,恐怕这世间真的无人会信萧勤,包括严睦方。
萧勤想,若严睦方信任自己,就绝不会将储孙藏在严府却一直对他讲锦衣卫还在寻找踪迹,严睦方也怕自己杀了萧朔,毕竟萧朔才是严睦方的血亲,而自己不过是个外人,坐在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任人宰割。
“你回去传话,让洛安然带着朔儿一起来见朕。”
萧勤似是多日劳累终于疲倦了,低声对烟儿说:“宫里人多眼杂,若被人看见太子嫔还魂,你难逃一死,走吧,别再回来。”
严睦方押送萧弘离开喜都的当天,洛安然便带着萧朔入了宫,萧勤看着洛安然实在厌倦,又不好表现太明显,便命人将萧朔送去太后寝殿,太后这人心肠软,又一直惦记着萧朔下落不明,自萧勤即位就一直在寒霜寺拜佛,如今萧朔回来了,在她那儿才最是安全。
而洛安然则被安排在一处空院子,就在公主殿东面,公主殿经过几个月的修缮已经看不出原来焦黑破败的样子,可洛安然依旧不大愿意。
萧勤看她面上不快,扯了嘴角说:“朕记得你与晴儿不是要好得紧,整日跟在晴儿后面做跟屁虫,怎的如今怕成这样?”
为了洛氏,洛安然只好咬了牙继续装:“臣妾万万不敢。只是睹物思人,有些想念公主罢了。”
“哦?”萧勤笑了,“如此甚好,你就先在这儿住下,后宫册封该有的礼数流程一个不能少,洛大人就算再着急,这一时半刻也封不了你,你在这多陪陪晴儿,不过也要注意些,别太过思念神伤,真的见晴儿去了。”
萧勤做王爷时,风流又草包的名声就飘遍喜都,洛安然自然是半只眼睛都瞧不上他的,如今这人摇身一变成了大梁皇帝,自己却要忍辱吞声受他嘲讽,但也只能把牙咬碎了吞进肚子里。
洛安然揖了一礼说:“……谢皇上关心。”
萧勤才将人都安顿妥当就听太监来报,说翰林院崔学士求见。
二人在武英殿见了面,萧勤腹诽他找人算账还不急,这人自己倒送上门了。
崔行庭跪得板正,请了安得了平身也不起身。
萧勤无语:“崔大人这是何意?”
“臣斗胆,要参锦衣卫指挥使严睦方,抗旨不尊是为一罪,逆谋反叛是为二罪。”
“你——”
“皇上,臣知您与严大人情同手足,但臣忠君之心不得不忠言逆耳,这次严睦方负责押送废太子,是冲着废太子性命去的。”
萧勤一拍桌板怒道:“荒唐!”
崔行庭却不慌不忙:“臣有证人。”
不多时,一个穿着萧勤眼熟的下人衣服的矮个子男人被召了进来,萧勤盯着那人跪在地上手脚伏地身上还直发抖,苦笑一声说:“你是严府的人。”
“回、回皇上,小的严力,之前每次皇上来严府找大人喝酒,都是小的侍候的。”
萧勤手将扶手握紧了:“严睦方待你不薄,今日你若开口,便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严力看了眼崔行庭,吞了口口水,额头上的汗豆大一般砸在地上。
他低着头闭着眼颤抖着说:“小的此前在书房外曾听大人和严林密谋,要……要在去苍州的路上让废太子一家客死异乡以慰严老爷的在天之灵。”
萧勤闻言手顿时松了,他似是已经放弃什么一般道:“说下去。”
“大人还和月戎公主私交甚密,说已在民间找到前朝储孙萧慕与乌尔族女人的遗腹子,还说……说……”
萧勤几乎要气笑了:“说什么?”
“说圣上李代桃僵并非萧氏血脉,还要将大梁旧旧旧、貌换新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