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回来了。”
顷刻,萧如月起身笑迎。
一旁的赵姨娘狠狠剜了一眼萧如月。
苏左相抬眼瞧着这个十多年未见一面的女儿,看她眉目间,确实和曾经的沈夫人有几分相像。
可是伊人已去。
苏左相风霜的脸上爬上一丝惆怅。
“卿之吧?为父还记这是同夫人一起写下的名字,取自‘笑向卿卿道,耽书夜夜多’。”
这夫人指的,当然是亡故的沈夫人。
“‘笑向卿卿道,耽书夜夜多’,爹爹记得不差,女儿是唤卿之。”萧如月面不改色扯谎道。
遂安侯在一旁笑道:“长庚兄的嫡女果然是个个出色!”
闻言,苏左相也开心得捋起胡子。
左相府上,除了萧如月占着的三小姐身份是嫡女,另一位自然是素有才女之称的苏木晚,听闻在皇家书院里,她可是拔尖的人物,比起男儿也毫不逊色。
萧如月便谦逊道:“叔叔谬赞,比起二姐,卿之自叹弗如。”
苏左相捋着胡子点头,道:“卿之才回府,一时半会比不上晚晚也是情理之中。”
语气里的维护之意,叫赵姨娘绞碎了帕子,不过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笑得阴狠畅快。
“今日有什么好菜!”
远远传来一声骄傲的声音,让人想到开屏的孔雀,气势昂然。
“禾儿!”赵姨娘急急喝道,“你爹请了遂安侯府的魏侯爷来做客,怎么没大没小的!”
苏澄禾定睛一看,自己亲爹旁边果真还坐着一位大官,连忙收敛了不少,只是衣袍宽宽,怎样都是一副松垮模样。
“孩儿拜见父亲,拜见魏侯爷!”
让苏澄禾乖乖行礼也是不容易,苏左相叹息,摆摆手,叫他坐下。
“禾儿,你长姐和二姐怎么还未回来?”苏左相问道。
苏澄禾一个机灵,脑门上布了一层细密的汗,手上的绿豆糕啪唧掉在脚边,连忙使劲把自己沾了泥的鞋面藏起来。
他眼珠乱转:“这......这......”
却是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苏左相像是了然,一脸恨铁不成钢,抖抖袖子就要出手训斥。这时,苏大小姐和苏二小姐终于从书院回来了。
见到自己一双出色的女儿,苏左相这才顺气了一些。
苏木晚美名在外,萧如月听得多,并不陌生,不过见到本人还是第一次,模样和萧如月想象中的一般无二,都是清清冷冷的样子。
察觉到萧如月的目光,苏木晚也看过来,打量了萧如月片刻。
平平无奇。
这是苏木晚对萧如月的第一眼的评价。
不是说外貌,而是说智商。
“贤侄今日没来?”苏左相向遂安侯敬酒,道。
“犬子昨日在禁军处找了份差事,现下正是忙的时候。”
以纨绔出名的魏小侯爷竟然能安心谋差,倒是让萧如月吃惊了一把。
“令郎高才!”
都是些互相吹捧的话。
一顿晚饭下来,桌上人光顾着说话,菜都凉透了,萧如月动了一筷子,便不再吃了。
如此寒食,叫她受过毒药摧残的胃微感不适。
好不容易撑到晚宴结束,萧如月谢绝了寒露送她回去,走得慢了些,便听到长廊上苏左相和遂安侯的交谈。
“魏侯爷看,卿之配令郎如何?”
“好是好,可惜不若苏二小姐有才有德。”
“小事一桩,以卿之的年纪也是时候去书院了,以她今日才情假以时日,不会比木晚差的。”
“可是听闻,三小姐是天煞孤星?”
“欸,那是玉虚妖道胡言乱语,你看他在云州那桩事,可恨我竟被那妖道骗了十几年......”
两人越走越远,再后来便听不清了。
联姻。
确实是狼狈为奸的好关系。
可惜,现在的苏三小姐是萧如月。
任人摆布?
不可能。
萧如月眼里寒芒,隐没在夜色里。
她本想先对付李容寒,既然遂安侯府自己送上门来,用侯府开刀也不错。
披着夜色星光,萧如月回到西苑。
“奴婢秋霜,见过小姐。”
“奴婢吉祥,见过小姐。”
两个模样伶俐的丫头,早早在门口候着,接过萧如月手上的灯笼。
这是今天刘夫人指派过来的两个贴身侍女,秋霜沉稳,吉祥活泼,一静一动倒也相得益彰。
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萧如月在厅中安坐下,便要敲打她们一番,若能归顺最好,如若不能日后找个由头拔除就好,深宫区区几个月,萧如月别的没学会,楚蓉的后宅手段,她倒是学了不少。
她敲着檀木桌面,沉静道:“我自小在佛堂长大,虽然慈悲为怀,却也容不得身边的人两面三刀将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你们都是母亲派到我房里的,从前的主子是谁我也不深究,只从今日起我就是你们唯一的主子,记住了吗?”
“奴婢记住了。”两人应道。
记住多少萧如月不管,日后有的是杀鸡儆猴的机会,今日埋下一颗种子,日后迟早能长成参天大树。
她不急。
自有人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北苑的赵姨娘来回踱步,焦急等候着消息。
婢女安宁匆匆进来,赵姨娘一把抓住安宁的手臂,问:“如何?可听到老爷何时把苏卿之嫁出去?”
“日子还未敲定,大抵是嫌弃三小姐无才无德,让三小姐去书院学些时日,才肯应下。”
赵姨娘银牙咬碎,暗自咒骂:“都是刘喜然妇人之仁,留下这么一个祸患,当初我们联手对付沈清岫时,她可丝毫没有心慈手软,放过苏卿之又做给谁看!”
字里行间都提及了当年的桩桩辛秘。
若是萧如月听到,不免要叹一声“好戏”。
“得想个法子,让苏卿之尽早离开苏府......”赵姨娘苦思冥想,眼里的怨毒几乎溢出来。
另一边的刘夫人却是檀香礼佛,一片静谧。
“寒露,你觉得三小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诵完经,刘夫人睁开眼睛,由寒露扶着起身。
“奴婢觉得,她宽厚待人,或许是从小在佛寺长大,行事慈悲,是一个善良的人。”
“善良。”刘夫人停下转动佛珠的手,道,“确实是同亡故的沈夫人一样纯善。”
可惜,善良的人是活不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