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青山神庙二楼,的洛采采正用金镜,与慕天凰聊天。
金镜那头,慕天凰的声音清冽,带着几分低沉:“古战场那边,我带人细细查过,确有蹊跷。”
洛采采托腮的手指微微一顿,示意慕天凰继续说下去。
“那些个被控制的尸妖,气息驳杂,不似出自一人之手。且不说别的,单那些符纸,便透着古怪。”
慕天凰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符纸之上,皆有松香味道,这味道极淡。据我所知,这松香多用于船体防腐,内陆可不兴这个。”
洛采采轻轻“嗯”了一声,心中了然。结合先前那蛟奴细作之事,水族插手渡城乱局,已是板上钉钉。
上次那老鲶鱼急着来遮掩,却也只道是,那蛟奴细作,他们沉沙河也得忍让三分。
礼也陪了,多的却是在不肯多说一点。
只是,这水族究竟是沉沙河一脉,还是另有来头,尚需细查。毕竟,这百里峡附近水系纵横,可不止沉沙河一条。
慕天凰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她微微蹙眉,眉心那血煞咒印愈发鲜红,显出几分烦躁:“要断定是哪路水族,还需些时日。只是……”她欲言又止,似有难言之隐。
“只是什么?”洛采采眉头一挑。
慕天凰深吸一口气,似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采采,我顺着你先前所说,从引魂香的采买渠道入手,竟查到了自家头上。”
她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几分无奈,更多的,却是毫不掩饰的坦荡。
朱厌站在慕天凰身后,闻言身形一震,面上露出焦急之色。自家少宗主这般直白地将宗门丑事和盘托出,着实不妥。
可他深知慕天凰的脾性,一旦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只得暗自叹息,心中却对洛采采更多了几分敬佩。能让自家少宗主这般信任,这小山神,果真不简单。
秋收祭尸妖之乱桩桩件件,这位洛神君,都处理的滴水不漏,这份本事,他是服气的。
洛采采闻言,倒也不觉意外。血煞宗内部纷争,她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这水竟这般深,连慕天凰这少宗主,都险些陷进去。
她和慕天凰都知道,若当时她没有心血来潮,喊了慕天凰来帮她增守渡城,若等那古战场尸妖之事爆发开来,两族生灵涂炭。
等到那时,沉沙河、小青山、包括捉拿蛟奴的慕天凰谁都跑不了。
“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洛采采问。
慕天凰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中透着前所未有的疲惫:“宗门内部,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虽为少宗主,许多事,力不从心。”
这是慕天凰第一次,在洛采采面前,袒露心声。往日里,她赤发玄甲,英姿飒爽,如同一团烈火,焚尽一切阻碍。
可如今,这团烈火,似乎也染上了几分烟尘气,显出几分颓然。
“负责采买之人,是谁?”洛采采没有多余的安慰,直指要害。
“是我二叔,慕玄。”慕天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洛采采了然。这名字,她听慕天凰提过一嘴。血煞宗内,有资格,也有动机给慕天凰使绊子的,屈指可数。
“那引魂香,可有特别之处?”
“我已命人暗中查验过,那些引魂香,比寻常的,更易招惹阴邪之物,且……”慕天凰顿了顿,声音低沉,“且其中,似掺了些能迷人心智的药物。”
洛采采指尖轻敲桌面,七彩琉璃灯内的魂火摇曳,映得她金瞳明明灭灭。她望着金镜中慕天凰眉宇间化不开的愁绪,心中了然。
这引魂香一事,牵扯出的,怕不只是慕玄一人,其背后,是血煞宗内根深蒂固的利益团体。
“这数量,可不小。”洛采采开口,声音不带波澜,却直指要害。
“我这七彩琉璃灯,收拢的魂火,已有三百之数。再加上你们在古战场斩杀的尸妖,怕不有千余。”
她顿了顿,语气中带上几分玩味:“如此手笔,可不是寻常小门小派能做到的。”
金镜那头,慕天凰沉默。朱厌则面露焦急,几次欲言又止。
洛采采自然明白,能有这般财力、物力,又能精准操控尸妖,挑动边境局势的,除了血煞宗,不做他想。
“你心中,可有计较?”洛采采问。
慕天凰揉了揉眉心,眉间那血煞咒印愈发鲜红,衬得她脸色苍白:“阿父只我一个女儿。闭死关之前立我为少宗主,那些个旁支,自然……”
她苦笑一声,未尽之言,已是不言而喻。
洛采采轻叹一声,同为女子,她自然明白慕天凰的处境。
在这以实力为尊的修仙界,女子想要立足,本就艰难。更何况,慕天凰身处血煞宗这等庞然大物之中,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此事,倒也不失为一个契机。”洛采采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你可借此,给大长老一脉,添些堵。”
慕天凰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洛采采的意思,是让她借引魂香一事,敲打大长老一脉。虽不一定能伤其根本,但至少能表明态度,让宗门上下知晓,她慕天凰,并不赞同挑起战端。
“只是,这般做,怕是……”慕天凰有些犹豫。
他们血煞宗靠的就是血煞之气修炼,在没有找到新的血煞之力的来源,她这么做怕适得其反。
“无妨。”洛采采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并非人人都盼着战火重燃。血煞宗镇守边境多年,门下弟子,亲眷故旧,多半散布于此。为自家安危计,也不可能所有人都站在大长老那边。”
慕天凰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是啊,修仙问道,修的终究是人心。纵然有人利欲熏心,但总归有人心怀故土,不愿生灵涂炭。
朱厌也连连点头,觉得此计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