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落头氏脖颈处的“红线”隐隐泛光,精怪的头和“红线”之上的半截脖颈,就缓缓升起,漂浮在断颈和自己身着红装的肉身之上。
吴歧让开车的六马暂且停车,自己为落头氏打开车门,放落头氏的脑袋下车。
少爷端端正正地坐在车里,对落头氏的脑袋晃晃手,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又用眼神示意落头氏自己小心,并得到落头氏回给他的微笑后,就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让六马继续开车。
等车发动起来,少爷就用通信器第二次联系前车的解连环,把自己和烛九阴、九头蛇柏和落头氏刚才商量的事,和叔叔复述了一遍。
解连环自然没有异议,或者说,烛九阴、九头蛇柏和落头氏,这几个非人类的活祖宗愿意帮忙,他简直求之不得。
吴斜、张麒麟和黑眼镜三人,同坐在吴歧后面那辆车上。且不提吴斜,张麒麟和黑眼镜都是耳聪目明之辈,纵然此时黄沙漫天,也能把前车发生的事隐约看个大概。
黑眼镜用手支了一下自己墨镜的中梁,以此来掩饰自己的震惊:他都看到了什么?那个红衣服的男人,脑袋和脖子,就这么……分开了?!不仅如此,那男人的脑袋,就那么悬浮在空气中,还从小少爷车上飞……不,飘下来了?(原谅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形容)
好在有墨镜的遮挡,才没让黑眼镜的情绪太过外露。
不过在最初的震惊后,黑眼镜很快回过神来,嘴角扬起一抹怪笑:有趣,太有趣了!
他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也算见过世面的人,千奇百怪的事情他见多了,但时至今日,又让他遇上一桩,可不是有趣吗?
只是让他觉得有趣的,到底是脑袋和身体可以分开,脑袋还能凌空飞起来的落头氏;还是身边卧虎藏龙,能同时收拢九头蛇柏、烛九阴和此时一看也非寻常人类的红衣男人在身边的吴歧,恐怕就只有黑眼镜自己知道了。
按下这件事不提,黑眼镜见吴歧和那红衣服男人的脑袋告别,车子继续前行,墨镜后的眼睛就不禁看向坐在身边的张麒麟:这就是哑巴不让他多问,关于那红衣男人来历的原因吗?因为——那个男人根本就不是“人”。
注意到黑眼镜朝他看过来的视线,张麒麟波澜不惊的眼神,淡淡扫过黑眼镜的脸,似乎在告知黑眼镜:对,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别招他,也别招吴歧。”张麒麟说。
因为那人(精怪)的神通,远不止这些。
想到之前在天宫的岩洞里,自己和落头氏脑袋的战斗,若非吴歧使计,先找到了落头氏的身体,并切断了落头氏头和身体之间的联系,使落头氏的脑袋肉眼可见的虚弱下来,他和吴斜、王胖子和吴家伙计那些人,能不能拿下落头氏的脑袋,还真不好说。
纵然对自己身手心里有数的张麒麟,在落头氏面前,也分毫不敢拿大——凡人之躯比之精怪,原本就是劣势。他不想让自己,也不想让黑眼镜贸然和落头氏对上。
不,准确地说,是不能和吴歧身边,任何一个“非人类生物”对上——就算九头蛇柏和烛九阴,看起来温驯无害,对人没有攻击性,甚至九头蛇柏还很会照顾人(经常给吴歧披衣服,把吴歧托在自己编织的藤网上),那也仅限于吴歧——实则他们没一个好惹的。
原本张麒麟也不想在车上和黑眼镜说这些,但一来,他没什么时间能单独和黑眼镜在一起(没在车上的时间,都被吴歧侵占了;在车上的时间,就算吴歧没完全侵占,也有开车的伙计和吴斜在);
二来,开车的伙计是吴家人,应该很清楚自己的主子是谁,能管住自己的耳朵和嘴,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且吴斜是上次和他们一起去天宫的人,落头氏的来历和身份,吴斜都很清楚,所以他要说的事,也没必要避开吴斜。
这么想着,张麒麟就把他之前,如何在天宫遇到吴歧和落头氏,又如何找到落头氏的弱点,“打败”(?)落头氏,以及落头氏和吴歧之间的二三事,和黑眼镜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说到吴歧让他拿黑金古刀,打落头氏屁股那一幕,饶是事情已经过去许久,还是让想起这事的大张哥,不禁陷入沉默。
张麒麟过去的人生实在乏善可陈,硬要说的话,可能苦难、背叛和利用这类的故事要更多些(虽然他自己并不以此怨天尤人,也觉得没什么可说的),但吴歧这种完全无法按常理来判断的人,他确实是第一次遇到——不能说吴歧有什么坏心,但吴歧做的事确实难评。
他在吴歧身上,体会到了很多从前没体会过的情绪:无语、无奈、觉得这人欠揍(可真让他打吴歧一顿,他又觉得没必要,或者说,是有点儿舍不得),但更多时候,还是感到难以理解——吴歧永远能做出超出他认知,让他意想不到的事,并且还把这些事做得熟门熟路、理所应当。
他想,如果有谁能让他,选一项关于吴歧的道具或神通的话,他一定要看看有没有可以帮助他理解吴歧,尤其是吴歧那些想法的资料或书籍。
就在闷油瓶这么想的时候,他身边的黑眼镜,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黑眼镜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吴歧这小少爷有意思得很。
打一个脑袋和身子能分家的,精怪的屁股,还让哑巴用黑金古刀打,这是吴二白那种人能教出来的孩子?
咯咯咯,笑死他了!
怪不得把一向没什么情绪的哑巴,都给整无语了。黑眼镜想。
不过哑巴也是,居然还真依了那小少爷,帮小少爷把精怪打一顿?
黑眼镜摸摸自己的下巴,露出一抹意味不明地笑。
张麒麟不知道黑眼镜,已经在暗中揣测他和吴歧的关系(即便知道了,可能也不在意),他听黑眼镜不停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就不禁微微皱了一下眉。
原因无他,黑眼镜的笑声,让大张哥不禁想起,吴歧之前对他说“你要是给少爷乱起名字,叫我“吴吴歧”,我就喊你“格格巫(吴),啊不对,你是格格张,格格哒,咯咯咯。”
他那时就被吴歧搞的,满脑袋都是“咯咯”声,现在黑眼镜也要在他耳边一直“咯咯”个不停。
于是哑巴哥对自己的同伴发出了黄牌警告:“瞎,闭嘴。”
黑眼镜一愣,不知道张麒麟这是怎么了。但不妨碍有些人喜欢贱招,于是黑眼镜贱嗖嗖一笑,“哦,那我要是不闭,你要把我怎么样呢?哑巴你这可就不讲理了,我笑也碍着你了?平时没见你这么多事儿啊?”
被指控“事多”的哑巴这次没再说话,只默默握住黑金古刀的刀柄和刀鞘。
感觉脖颈一凉的黑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