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看到前面有村落的灯火吗？”
郑乾对明诸世说了一句。
“这大雪纷飞的日子，能有灯火?”
“怕不是什么邪祟作怪。”
郑乾回头看了一眼明诸世。
“那不是更好，对方能来这里，说明有它的机缘。”
明诸世也笑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雪路之上。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身着黑衣，须发皆白的老者。
走在后面的是一位穿着白衣，眉目清秀的年轻人。
“老明，就不用用你那仙人手段看看吗？”
明诸世笑而不语。
“知我也。”
“你无非就是想让这懵懂的婴孩，看看这皑皑白雪，洗了那出生时，第一次看到的，死去的娘亲，让对方的心更干净一些。”
“这是自然的，否则我这把老骨头可冻不了一点。”
明诸世哈哈大笑，好不洒脱。
“那我就陪君一同。”
“好说好说，之后来一壶小烧。”
远处城镇的灯火。
一位穿着厚重黑袍的男人，在漫天大雪寻医，他敲响了郎中家的门。
“可有人在！！！”
“有人在吗！！！”
“我的妻子，唉。”
男人在大雪中哀声叹气，他自然清楚郎中回家探亲去了，自家也请了月嫂，但是这最近闹兵灾，实在是担心，允了对方一天假，怎想，妻子正这时要生产呢。
男人在雪地中急得来回踱步，在月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疯癫，他心中担心妻子的紧，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正这时，在远处来了两人。
正是郑乾和明诸世。
男人看到两人，在这皑皑白雪中，好似仙人似的闲庭信步，一看就不是平凡人。
“仙人爷爷，求求你，救救我妻子。”
男人对郑乾下跪，头重重地抵在地上。
“后生，起来，站起来，有什么紧急的事需要帮忙。”
男人将事情说了出来。
“那领路，快领路，这事慢不得，你说的可能是难产啊，这事耽搁不得，老明，背着他。”
明诸世将男人背了起来，郑乾紧随其后，只是片刻的功夫就将男人送回到了原地。
“热水，还有毛巾，还有毛毯一类的可有，都准备好了，一会可能会大出血。”
“老明，跟我一起，顺便安稳一下这男人的情绪，别急得魔怔了。”
郑乾走进屋内，正看到一位妇人咬着牙，十分痛苦的哼哼。
郑乾将自己怀内的严生抱出来，放到之前男人准备的毛毯。
“这，这就是我的孩子。”
男人痴痴地说。
“这不是，只是我还带着我的孙子，他身子还虚弱，你的妻子还没进行分娩，之前的热水，还有毛巾准备好了吗？”
“好，好了，仙人爷爷，都在这。”
“嗯。”
郑乾答应一声，就将手洗干净之后擦干，戴着明诸世准备好的白手套。
随后，郑乾再次进屋，并且看到男人的情绪恢复了正常。
“你和我一起进去，安慰好你妻子的情绪，不要紧张，我能保下你的妻儿，相信我。”
“好，好，仙人爷爷，只要我妻子孩子没事，我这条命给你都行。”
“我可不敢收嘞，这是忌讳。”
郑乾和男人走进屋内，明诸世则在外面照看着严生。
“小姑娘，保持清醒。”
听到一个陌生人的声音，曲婷有些担心，但是她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握紧。
“老婆，别怕，这次是老仙长，来救人来了。”
听到自己丈夫的声音，曲婷内心安心一些，但是下身的巨大痛苦，还是让她的表情扭曲起来。
“姑娘，深呼吸。”
“之前月嫂应该教过你这些。”
郑乾说着，开始示范如何做。
“吸，吸，呼。”
随之，郑乾在下方，开始顺着婴孩的方向，接生着这个小生命。
曲婷开始按照郑乾的教导，让呼吸变得平稳，只是力气实在使不出来。
郑乾发现，是这位妈妈身体太虚弱了，男人在外时间又太长。
随后，郑乾伸出手，将一份内力传给妇人，让对方有足够五年修行的本事，如此这么做的话，应该可以让她们母子度过难关。
曲婷感觉浑身开始发热，身体又多了一丝力气，开始按照郑乾之前教导的呼吸法。
郑乾看到了在妇人下体露出的孩子的头，他的力道很轻，对于力度的掌握十分精细，只要再来一步，随后是身子，还有婴孩的腿和脚。
“好，姑娘，母女平安。”
男人在一旁和妇人一样着急，他也吓的满头大汗，在看到这个婴孩的时候。
即使对方是女孩，他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先别动她，记得洗手，现在母女还很虚弱，毛毯拿过来，我先将她的身子擦干净。”
随后，郑乾利落地剪断脐带，并将后续处理的手术都完善好，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男人将毛毯带过来。
郑乾利落地将女孩裹住。
“恭喜恭喜，喜得千金啊。”
“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郑乾此时已经是将女孩裹好，放到曲婷身边，并将一盆血水和后续都处理干净，拉着男人到外屋去说的话。
男人也意识到，自己一直着急忙慌的，病急乱投医的样子，但是对方真的就像是高人一样出现，救了自己的母女。
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郑乾这次没有扶对方。
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这大礼郑乾担得起。
“小子姓赵，单名一个炎字。”
“在此谢过仙人爷爷，我需要为此付出什么？”
郑乾一听，知道对方也是明事理的人。
“哈哈，我也不是什么仙人，就是个普通的老人。”
“本人姓郑，单名一个乾坤的乾字。”
“这次与你相遇也只是个巧合，但老天爷都在看，一切都是命数。”
“赵老弟，我那孙子也是今日所生，身子还虚弱，最近还需要找一位奶娘，这事，我也拉下老脸了。”
赵炎听说这事，觉得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在这大雪盖住道路，去哪里都走不通的夜晚，并且一老一少还带个降生的婴儿。
自己也是练家子，也走不出这座城镇。
“老先生，我知你有救我妻女之恩，大恩难报，只是可否告知，你二人为何会在这雪夜独行。”
郑乾看到赵炎的身体在颤抖，他用望气术看到对方并没有动害人之心，是一个好汉子，只是自己二人的行为确实蹊跷，所以郑乾也不打算隐瞒。
“你之前所说，这附近闹兵灾，我正是从那里经过，才捡到的这婴孩，这世上苦哦，我和我那明老弟两人在这附近正要找落脚的地方，这才来到这有点点星火的地方。”
明诸世从一旁走过来，他抱着严生，严生在他的怀里甜甜地睡着，小拳头紧紧地攥住明诸世的食指，明诸世也一动不动。
“老乾，别舔着老脸了，到时候再去找个妇人家，也行啊，这小两口在这世道过日子也不算容易。”
赵炎此时说了一句。
“可让我看看那孩子?”
明诸世听到赵炎这么一说，就轻轻将严生抱过去。
赵炎看着严生，严生那副小脸红扑扑的，很是喜人，而严生的小手还在握着明诸世的手指。
“老先生，他以后就跟着我吧。”
郑乾听到这，摆了摆手。
“那不行，他都是我孙子了，名字都起了，不能这样。”
赵炎又一次对郑乾下跪。
郑乾眯起眼睛。
“你这是为何?”
赵炎对郑乾说。
“老先生，我从小也没有爹娘，这娃娃我看了第一眼就稀罕，我愿意和我家丫头一块养他。”
“老先生，您今日救过我母女，大恩不言谢，我愿为您养老。”
赵炎看到严生的第一刻，的确是这么想的，这就是自己的儿子了，但是他并不是，而随后出生的曲云，则是让赵炎感到身为人父的喜悦和责任。
而在之后和郑乾的交谈中得知，严生出生的时候，父母就已经死了，如果没有让这位老先生救下严生，这个小生命也会死在这场大雪之中。
如若郑乾说的没错，在这种极端天气下，还能有救下婴孩的菩萨心肠，并且救下自己妻女的命，那自己也有责任去赡养这位老者。
明诸世在一旁，一言不发，他抱着严生在一旁坐下。
郑乾将赵炎扶起来。
“后生，你这是认我当爹了。”
“我这糟老头子一把年纪，你不担心我是坏人。”
赵炎摇了摇头。
“恩公是那恶人又何妨，你救下我妻女的命，我已经说过了，只要我妻女平安，我这条命给老先生都行。”
郑乾笑了起来，但是笑得比较难看。
“好啊，今天有孙子了，还有个儿子，也算有后了。”
“老明，你也别愣着，快过来认你弟弟。”
郑乾一脸坏笑。
“老乾，还占我便宜是吧。”
明诸世小声地说着，他担心吵醒熟睡的严生。
“老先生，你与这位小哥是什么关系?”
“赵炎，还叫老先生?”
“爹，爹。”
赵炎尴尬地笑了笑。
“我与他只是忘年交。”
明诸世翻了翻白眼，没有理会郑乾。
“赵炎，以后你叫他明哥就行，在之后，也让叨扰一番你夫妻二人，还请不要嫌弃。”
郑乾这话说得比较正式。
“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明哥，时间也不早了，去里屋先休息一下吧。”
郑乾知道赵炎已经很疲惫，但还是张罗着二人。
郑乾就将胳膊搂住赵炎。
“赵炎，让老明在那里就行，他自己一个人也习惯了。”
郑乾和赵炎都去里屋，找了间屋子，铺好被褥就睡起觉来。
明诸世还是坐在长椅上，屋子里的灯已经熄了。
他站起身，轻轻地摇晃着这个脆弱的小生命，用身上的灵气驱散他身上的寒冷。
明诸世是地仙，自然已经不再需要睡眠，只是在这漫漫长夜，不管过了多久，他都觉得有些孤寂，按照修行上所说，这是心境的缺失，也是成为天仙的一道门槛。
明诸世看着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严生，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尽管活了几百年，但像是郑乾那样的人物，还是只有他一人，而现在老年的他，却救了一个孩子，一个在未来会要了他的命的孩子。
现在的严生还很虚弱，自己可以轻松杀死这个小生命，但是郑乾为什么会让自己和这个孩子独处呢？是对自己的信任?
这种幼稚的想法出现在明诸世的脑海里，他有些气笑了，那个世间最潇洒，快意恩仇，生死通透的老人会信任别人。
但郑乾确实是信任明诸世的，这是在郑乾死后，明诸世才明白过来的。
明诸世不想让老友步入死局，只是这个小生命还在紧紧地攥住自己的手指，就像是在反抗着自己的命运。
明诸世微微蹙眉，一丝杀意刚要生起。
严生就松开明诸世的手指，他睁开眼睛，那双眸子十分的纯净，这是最纯真的眼神，返璞归真。
明诸世在严生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那个面容扭曲的自己，同时自己很悲伤。
“老乾啊，老乾，值得吗？”
“这辈子做过多少大事，有几次为自己想过啊？”
“严生，之后对你爷爷好一些。”
“还有，之后我就是你明叔叔了。”
“欢迎来到这个不算美好的世界，但有人爱着你，所以，好好活着。”
明诸世说完，就关紧窗户，来到之前的木椅上，轻轻地晃着严生，唱着一首摇篮曲，那是在几百年前，他的娘亲唱给他的。
这个夜晚，就在这首摇篮曲中度过。
清晨。
郑乾整理好被褥，他看了看旁边还在呼呼大睡的赵炎。
这么打呼噜，不会这分开屋子睡，就是怕老婆休息不好吧。
郑乾推了推赵炎。
“啊？咋，咋了。”
“该起床了，和我出去一下，顺便给曲婷做些早上的吃食。”
“好。”
待赵炎都收拾完毕，两人走出里屋，就看到明诸世手忙脚乱着，看他的样子，郑乾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乾，你可算来了，快来，严生他。”
郑乾哈哈大笑，顺便微微眯起眼睛，略带狐疑地看着明诸世。
“活了那么些年，连给小孩换尿布都不会。”
明诸世反驳了一句。
“我又没有孩子，怎能知道这些。”
“爹，其实我也不知道。”
郑乾哼了一声。
“听听，听听，我儿都知道不懂的事情要多问，看我的。”
郑乾麻利地做好热水，洗净严生的身体，将那沾了污物的贴身衣物，放到一旁的热水盆里，待一切收拾好，就将严生重新裹好。
“老明，过来。”
郑乾在下面洗着严生脏掉的布的时候，喊了一声明诸世。
“你没什么法术，能清洁衣物什么的。”
“好像，对啊。”
明诸世也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属实是刚才有些急躁了。
“哈哈，没啥，就是长大了我得告诉严生，他明叔叔连法术都忘了，哈哈哈。”
明诸世叹了口气，随后一伸手，衣物就立刻干净了。
“还算有点眼力见。”
郑乾说了一声，就询问赵炎家里还有什么吃食。
“没什么吃食了，那就出去买一些吧。”
“老明，你出去看看，钱什么的都带着了吧，别到时候忘了。”
明诸世有些无语。
“赵炎，你也别闲着，看看曲婷醒了吗？醒了的话，问问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吗？这坐月子要是留下病根就坏了。”
其实，郑乾知道，并没有什么病根，只是让赵炎可以早早地去和曲婷问好，这一睁眼，没见到熟人，曲婷肯定是有一些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