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是美好的,但现实常常不尽人意。
没能做到的事,没能挽救的人,总想着,在梦中弥补。
可她还是拉不回身心皆是憔悴的迷途者。
是别人,也是自己。
秋楠信向窗外出神半天,忽地身旁几个看热闹的老伙计声音,嗑着瓜子儿,喝着润茶,悠闲略过耳边:
“知道么?苏家女儿今天惹恼了仲孙家的公子。”
“啊?真的吗?没看出来,这姑娘家家的,平常文文静静的,竟是敢和仲孙赫维对着来?”
“是啊!我也没想到!”
“对了,还有,我方才上来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苏家着火了!”
秋楠信闻声,猛地抬眸,带着双眸的湿润看向他们,下意识浅声道:
“什......什么?”
那些人没听见,只自顾自的聊天儿:
“这么凑巧?”
说罢,说话者声音压低,眼神左右瞥了瞥,道:
“不会是仲孙家那娇生惯养的公子为了报复干的吧?”
“我估计是了!不过谁敢跳出来指名道姓说啊?”
“别人都没出声,我们还是不要管这多余事了!保重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秋楠信听过,恰好外头又一瞬沉闷的雷声,代替了她内心的霹雳。
“唰唰唰唰唰!!!!——————”。
倾盆冷雨不停
瀑雨下的更大了
无论她怎样后悔无奈
都已经从这场大雨中
逃不出去了.......
————
“苏闲止.......”。
姜风璂收回和嬴霍江对视的目光,低着双眸默念一声,又接道:
“我们先去找苏闲止吧。”
嬴霍江见她神色茫然,心存不安,安慰贴心的右手轻抚在她的肩头,点头温柔道:
“好。”
姜风璂和嬴霍江二人随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去苏闲止家查探情况。
待姬漓愿和华阳淮汉一路询问,赶到赌场时,已是人去楼空。
......
去往苏闲止家的路上,姜风璂远远看见前方一片火光。
因为这处还下着小雨,视野便因这雨水的湿润而有些模糊不清。
待反应过来时,姜风璂和嬴霍江才发觉......
那是苏闲止和母亲的住处!!!
来不及多言,姜风璂迅速反应,飞奔过去。嬴霍江便紧紧跟在身后。
倏地一瞬间,姜风璂看见前方苏闲止闪过的身影。
那急急匆匆的身影在靠近屋子前,脚步逐渐轻盈、迟缓。
而后,停在了屋前,一动不动,孤独迷茫。
那人手里原本还提着草药包,在见到屋中大火时,不知是因为跑的速度太快而抖掉,还是因为失去了心神,浑身无力而导致离手。
以至于那草药包毫不留情地,便从苏闲止的手中重重脱落。
“砰!————”的一声。
姜风璂和嬴霍江看见,这一摞繁重的草药包,压碎了苏闲止的最后心理防线。
不多时。
以为她会慌忙跑进屋去,没想。
她竟是绝望地孤身一人,缓步走向那扑面而来的大火。
即便苏闲止背对着姜风璂和嬴霍江二人。
但她们还是能看出她落寞的身影,看出她心中隐藏的情绪。
不知是不是火带来的错觉,那人的步伐竟是有些如释重负。
轻盈,自由。
毫无生机。
姜风璂没料到她竟会如此,眼看着苏闲止迎面走进去,自己身体有些不受控制,下意识便想跟着跑过去。
回忆代替大火,亦是扑面而来。
————
姜风璂道:“苏姑娘这盏茶,味道很奇特。”
“刚开始尝,有些清甜的香味儿,但是不会让人觉得腻。”
虽说她没那么喜欢甜的东西,不过如今这盏茶的意义,多少......
对姜风璂来说,是不能忘怀的。
她顿了顿,转而蹙了蹙眉头,又接道:
“不过,尝到最后,苦涩的味道更多些。”
姜风璂不知想到了什么,双眸低了低,望着手中捧起的这盏茶。
苏闲止轻声笑了笑:
“是嘛?”
“那嬴姑娘喝的可还习惯?”
她眉头一挑,语气多了些打趣的意味。
姜风璂抬眸和她对视,浅浅一笑应过,却是没有开口回答她的问题。
她......习惯吗?
她......会习惯的吗?
她已经习惯了。
苏闲止很是识趣,见她不语,于是自己先开口道:
“其实,我很喜欢这盏茶。即便我尝到最后是苦涩的味道,但我也清晰地记得它的甜味是什么样的。”
苏闲止神色舒缓许多,望向姜风璂手中的茶盏,充满希望一句:
“因此,我会很期待下一次尝到它的味道。”
话落,她再次对视上姜风璂的双眸,坚定道:
“或许,我会在不久的将来,看到许许多多和我一样喜欢这茶的姑娘们。”
“到那时,我身边,便不会只有我一个人喜欢这茶了。”
她笑意更盛,撤去了目光,稍稍歪了歪头道:
“我们便可以仔细品尝着甜而苦涩的茶。就感觉没那么孤单了。”
姜风璂顺着她的意,笑盈盈接道:
“那到时候,大家可就有的聊了!”
苏闲止轻轻“噗嗤”一声笑出来,似是已经在向往有这么一天。
望着她憧憬美好的面庞,其实姜风璂也在脑海中慢慢遐想。
不多时,她回过神来,平淡一声问道:
“你觉得,这样做有意义吗?”
这样固执地坚持,有什么用吗?
须臾,苏闲止倾诉了心里话:
“嬴姑娘,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坚持向仲孙赫维讨一个公道吗?”
姜风璂知道她话未说完,便静声等待。
只听她坚定一声道:
“我不仅仅是为自己。”
话音刚落片刻,苏闲止自嘲一声:
“你可能觉得我有些故作清高了。”
“但我真的想要试一试。”
她顿了顿,接道:
“那些人总觉得,女子就要困于闺阁,不让她们读书写字,不许她们获得名利。”
“剥夺她们生而为人,各种本该平等的权利。”
“我不甘心。”
她语气并不冲,平淡一句,姜风璂却是听出无比的决心和勇气。
苏闲止又道:
“若我能考取功名,在官场上有一席之位。”
“你说,会不会有更多的女子们见到我这样,便会多了些胆量,去冲破长久以来束缚自己的枷锁。”
“去寻找自己更广阔的一番天地呢?”
她蹙眉道:
“那些人将掌控在手中的权力死死握在他们自己手中,丝毫不允许别人侵犯。”
“可换了我们,他们却是一再通过权力,一次又一次剥夺我们的机会。”
“这不公平。”
苏闲止这才回过姜风璂问自己的那句话,反问一声:
“有什么意义?”
她思索片刻,而后肯定道:
“当然,我要为自己,为她们,争取一份光明,争取一份权力,争取一份疆土。”
“若我没有做,会不会,以后的女子们,因为发现她们没有榜样可以去相信,又或是指引者的开路去寻找,因而,便会怀疑质疑自己,质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
苏闲止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会厌弃她们的胆怯,但我不愿她们一直退缩。”
“如果有了这个先例,那么在后来的勇敢者追随时,她们若面临打压和批评。”
“我的行为会挡在前面掩护她们。”
她们便不会觉得再是孤身一人。
晚风经过,轻轻撩了撩苏闲止的发丝。
姜风璂望着面前的鲜活的人,她只觉,即便这是个女子身。
可她温柔而强大。
聊了许久,也很是投机,不知觉,夜色已是悄然爬上木窗外。
天黑了,苏闲止要回家了。
苏闲止有些不舍道:
“嬴姑娘,有幸相识一场,愿我们以后,都能从心而活。”
“不负此身!”
姜风璂举杯回道:“苏姑娘,祝彼此,前路,光明永生!”
她起身谢过,笑意更浓,眉目温柔:
“天黑了,我要回家了。”
说罢,苏闲止转身离开。
人走,茶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