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单凌无法确定眼前站着的是不是达克·克萝丝。
他只知此时的达克·克萝丝，气息与他在哀叹之森以外的地方所感受到的大有不同。
不知是因为身处这片古怪的森林，还是因为眼尾的蛇鳞。
那短期内被她狩猎过的高阶以上的恶魔是谁呢？
达克·克萝丝勾起的嘴角咧得愈发诡异。
难道诛魔师的兽化反应是能完全改变性情的吗？
读心的能力仍然毫无效果，诛魔师太擅长断欲了。
“不打算回答吗？”
陈单凌威胁般地又问一声。
“询问的权力仅在胜者手中，这便是魔界的规矩。”
“好。”
绿瞳泛着幽冥的光，王息自林中的各处露出地面。
当达克·克萝丝的真身打算移动时，才发现脚底早就被不知从何时遍布的王息陷阱牢牢地封锁了行动。
“您作为新王，竟适应得这么快。”
陈单凌没作回应，他只低声念着：
“割影，分魂，离魄，溃。”
王息织网中，那密集的经纬霎时燃烧。
滔天的火舌将这平静的森林幻境冲破，亦完全吞没了林中达克·克萝丝和朽白的身躯。
原来，这也是假的。
陈单凌不知哀叹之森究竟多大，他能做的只有在经过的所有地方布下王息网。
经历了刚才那场“大火”的林木变回了前几日那副残破枯槁的模样。
若将不久前的茂密黑林形容为“阴森”，此时被王息席卷过的范围便只有“死气”可言。
那是透彻心扉的冷、内心深处最为惧怕的冷……
也是沉重绝望的冷。
烧过的林地给了陈单凌足够的展翅空间。
他跃起滑翔，却发现刚才烧过的林地不足整片哀叹之森的百分之一。
远方的树林更是被雾气阻隔了视线。
这漫无边际的哀叹之森，到底在哪才有终结？
“生灵的绝望即是哀叹之森无穷无尽的养分，只要生命存在一刻，哀叹之森永无边界。”
陈单凌想起踏入哀叹之森前，朽白说过的话。
这就意味着，用王息进行地毯式搜索的方法应该行不通。
最坏的情况，是朽白已被达克·克萝丝狩猎而死……
但既然“仆”的感应未断，就说明他还活着。
心中混乱的陈单凌理清了思绪，总算冷静不少。
“吾之命仆，契生速归。
“心明，还誓，血引。”
他以王息划出掌心的血，载着魔王之血的王息朝空中打去——
上方的哪是天空？
那橙色的云层分明是一层厚实得几乎凝固的“雾”。
王息张开的法阵击碎空中的厚实的“雾壳”、将真实的景象还原了出来，又卷起飓风搅动着地面的一切。
天旋地转间，橙色的天空破出一张巨大的血口，一只紫罗兰色的蛇瞳缓缓睁开，口中血如泉涌、飞流直下。
王息网化作利箭向空中的魔瞳猛地刺去，断罪草在那只眼球上绽开。
“绳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当务之急是找到朽白，陈单凌没有时间追查绳月的真身，
“要是再妨碍我，我要夺走的就不止这一只眼球了。”
断罪草以风卷残云之势，将眼球完全吞噬。
哀叹之森中笼罩着的不祥气息也减弱了大半。
陈单凌向着刚才血液流下的方向俯冲而去，终于在血泊之中找到了一半身躯化成白骨的朽白。
“朽白，醒醒。”
朽白双目微睁，还未恢复神智。
回到人世的方法陈单凌也不清楚，一番思索过后，他道：
“…朽骨魔，请接应一下。”
巨型骸骨的手掌托起主仆，将他们带离了哀叹之森。
陈单凌想过召出朽骨魔来一起寻找朽白的下落，但在幻象破除之前，他一直感受不到自己和朽骨魔之间的联系，便没有尝试。
朽骨魔放下主仆，噬殷的故居中仍然寂静。
那只折断的硕大魔角还安然无恙地躺在地上。
陈单凌不知如何缓解这份罪恶感，良久才道：
“断角你带走吧，如果能恢复的话…”
一直沉默着的朽骨魔忽然发出一声低吟。
陈单凌稍稍吓了一跳。
只见朽骨魔的巨掌在他面前隆起一个弧度、将朽白虚扣其中。
掌间，一缕缕的黑红色亡息似乎围绕着朽白。
悄然间，一旁的断角自角尖缓缓散作星屑。
陈单凌的目光却只放在正在恢复伤势的朽白身上：
这是……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