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煦说完。
霍琰刀子一样锋利的目光瞬间看过来,眼底翻涌着高涨的情绪,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一字一句道:“你再说一遍。”
禾煦强装镇定,抬眸看向他。
“谢善半年前说要下海经商,辞去镇上的工作,一个人走了,已经半年没给家里回信了。”
孙响亮在旁边连连附和,“是啊,谢善这走了这半年一个信儿都没有,春耕那阵小煦忙不过来,还是村里人帮忙才熬过来,那隔壁村大牛可没少出力。”
孙响亮母亲就是媒婆,子承母业,也干着说亲的活儿。
他今儿刚收了隔壁村大牛的好处,这才特意来打探安禾煦口风。
霍琰脸色骤然沉下来。
也是,谁乍然听见自己发小没了,发小媳妇还要改嫁,都回不过神。
禾煦心头突突得厉害,舔了下干燥的唇,“霍琰,你赶路回来辛苦了,回家先喝口水吧。”
他从记忆里得知。
霍琰十岁时父母死了,之后就被谢家养着了,虽然不在一个户口本上,但他跟谢善关系非常铁。
情同手足。
霍琰看他一眼,那眼神有些冷漠,像是责备他这个人薄情寡义,老公生死不明,就着急嫁人。
他一言不发朝着谢家院子走去。
禾煦手心都快抠出血了。
孙响亮见他神情低落,趁机上眼药水,“霍琰这意思,难不成认为都是你害得不成?真是的,跟谁撒气呢。”
禾煦苦笑了下,没说话。
孙响亮顺势拉着他,又说起隔壁村的大牛。
只是刚说了两句。
霍琰忽然去而复返,拉走禾煦,沉声道:“谢善还没死呢。”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是他的言外之意。
孙响亮被他凶狠的目光吓得呼吸一滞,走远了还能听见他嚷嚷着不识好人心。
禾煦被霍琰攥着手腕,带回院子。
院子里墙根地砖上到处都是青苔,显然没怎么收拾过。
霍琰看过来。
他抿唇,“谢善走了,我睡不好。”
这话没有作假。
脑海里记忆混乱的片段闪现。
原身刚把谢善推下火车铁轨那一阵,回来后夜夜都会做噩梦,梦见谢善质问他为什么要害自己。
有一阵吓到高烧卧床不起。
村里人看着谢善以前的面子上,帮他耙地插秧,这才避免了秋收时颗粒无收的惨状。
他说罢将手腕从霍琰掌心抽出来。
柔软触感消失。
霍琰看着他走进堂屋里的背影,眸色明明灭灭,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禾煦给他倒了杯水端出来。
霍琰咕嘟咕嘟几口喝下。
禾煦又问他吃过饭没。
霍琰刚想点头,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
禾煦忙道:“你的房子还在西屋,没动过,我去厨房简单做点。”
他转身走进厨房。
直至站到门后,身后那股如影随形的危险目光才消失。
禾煦捂住胸口平复。
天呐,这是什么地狱开局。
2358姗姗来迟,“小煦!你脸色好苍白啊。”
听它也一眼注意到。
禾煦不由苦笑,“2358,给我这个世界的完整剧情。”
他不相信自己留下的复制体,会狠心杀了爱人。
更奇怪这一世怎么有两个爱人。
“好,马上来。”2358应声。
禾煦点头,拿缸里的水洗过手后,先将米淘洗干净煮上。
记忆里,谢善是个很会疼人的丈夫,结婚后,就让他辞去了工厂里累人的活,每月上交工资给他,也从不让他下地……
正想着。
脑海里忽然浮现原本的剧情。
原来,那本书出现在脑海之前。
安禾煦与谢善是一对恩爱有加的夫夫。俩人一个厂里上班,一个是国营单位干部,感情和睦。
直到那本书出现后。
安禾煦变了,他害怕过上书里结局悲惨的日子,整日惶惶不安害怕着。
谢善将他的不安看在眼底,以为是自己没有给够他安全感,知道他爱钱,正好上头鼓励发展多种所有制经济,便动了下海经商的念头。
他不放心将安禾煦一个人放在村子里,便说要带对方一块走。
若是安禾煦肯相信他。
不久后,谢善就会成为全国知名房地产公司老总,日子丝毫不比那什么“首长夫人”差。
但是安禾煦选择了自保。
按照这个轨迹发展下去。
他很快会被部队里当兵、直觉敏锐的霍琰抓起来……
而穿越者,自然就是钟沂。
钟沂基于原有故事上,将故事里会发生的情节,都扭曲改变成了坏的结果,再由非法系统植入安禾煦脑海里。
即便最初安禾煦不信,但也架不住一个又一个巧合。
最终酿成了惨祸。
……
禾煦捂着头,顿觉头疼。
他居然真的杀了谢善。
记忆不会作假,原身那时看着疾驰而来的火车,却对谢善求救伸出的手视而不见……
回忆起爱人临死前不可置信的眼神。
禾煦就想抽自己。
“安禾煦……”
霍琰刚走进厨房,看到他微红的眼睛,声音停顿下来。
禾煦擦了下眼睛,若无其事道:“马上,马上饭就好了。”
他转身切菜,避开对方。
无法面对那张过于相似的脸庞。
霍琰显然误会了什么,沉默片刻,低声道,“谢善的事,明日我会去镇上打听,你就放心吧。”
禾煦脊背僵了下。
“……好。”
等霍琰用过午饭后,俩人就各自回屋了。
夜里,禾煦躺在床上心神不宁。
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脑海里的记忆,想去当初落水的池塘看看。
于是离开屋子。
院子里的铁门年久失修,开关时会发出吱呀刺耳声。
他不想惊醒霍琰,干脆踩上砖头爬墙。
一条腿刚跨上墙头。
身后忽地响起男人低沉的声音。
“禾煦,你要跑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