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受伤的男子披星戴月回到将军府。
十分不巧,他便是那位年纪轻轻的大将军,萧锦羡。
“将军,此行可顺利?”亲卫苏豫急走两步,跟在他身后。
除了“温二虎”那出荒唐戏,别的……“还行,东西到手了。”他淡淡答道。
大靖朝灭亡,宁、庆、祁三分天下,只因一方失踪的传国玉玺,更是混战百年。
东庆当朝太师章恒,乃是萧锦羡恩师。
边关战乱不止,连各国国内的势力亦是错综复杂。
东庆朝堂上,大多分为两派。
一派以太师为首,另一派,以齐相为尊。两派明争暗斗,相搏数年。
前些日子,章太师一派终于将宰相多年以来的罪证坐实。可还差了最重要的证据——齐相与手下之人互通的亲笔密信。
探子已将密信的所在之处打探清楚,东西藏于城外的相府别院。
因齐相手底下培养了一批身手过人的死士,既不能打草惊蛇,更是要一击必中。
是以,要取得密信十分困难。
萧锦羡思之又思,才决定替老师亲自走一趟。
今日他虽受了些轻伤,但结果是好的。不仅取得密信,还把相府死士这条大尾巴断了个干净。
*
次日清晨,温念之用在香云楼偷来的金银细软,替自己置了一身女子的行头。
年满十五,她不会绾发,便请人替她梳上俏皮的双螺,髻上簪上钗环。过去十几年,她都将皮肤抹得黝黑。一朝洗净,虽费了些功夫,可也将她一身瓷白的肌肤保护得尚好。
此时,就是让香云楼的老鸨从她面前经过,也绝计不会将她和温二虎那个混小子扯上什么关系。
精致小巧的脸蛋,樱唇琼鼻。最好看的,莫过于那双时刻含着水光的杏眼。
青丝如瀑,只浅浅一笑,便觉清丽无双。
她来到城东当铺,将顺来的玉佩扣在桌案上,“如何?好东西吧?死当,多少银子?”
伙计拿起东西仔细瞧了瞧,东西是好的,极品的羊脂白玉。
质地细腻滋润,光泽莹透纯净,通体洁白温润。
伙计一时拿不定主意,“姑娘稍等。”
他转身上楼将玉佩拿给掌柜的过了一眼,掌柜看了半晌,十分爽快,“给她一百两黄金。”
温念之做梦也没想到,这上等的羊脂玉竟能值一百两!黄金!
眼看嘴角都压不下来了,她才强自镇定,按了手印,换成银票,离开了当铺。
秋日的暖阳铺满一地,她抬手覆在额前,挡了挡阳光,心情瞬间大好。
只不过突然有了钱,心里却没了方向。
举目无亲,她还能去哪里?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现下温念之坐在西渡码头的台阶上,看着人来人往,十分茫然。
忽而,眼底撞进来一道身影。
一脸圆圆的中年男人面上堆着油腻的笑,正在与旁人说着什么。他身上穿的衣服倒是华丽,看起来就是个买卖做得很发财的生意人。
温念之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他们的谈话。
于是,心中有了想法。
待与中年男人说话的人离开后,温念之起身,整了整襦裙。
微微低着头,莲步轻移,朝着那人走过去。
状似无意间,她用肩膀,轻轻撞上了生意人的身侧。
“啊……”她樱唇翕张,发出一声娇滴滴的呼声,未及生意人说话,便软糯糯地道,“奴家无意冲撞了贵人,还望贵人恕罪。”
话音落下,杏眼微抬,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面前的男人。
中年男人本来窜起了一肚子火,可定睛一看,面前的小美人儿娇俏无助,微微咬着朱唇,眉目温婉动人,神情还带着几分愧疚。
哦哟,真是我见犹怜。
男人又堆起了笑,“无妨,无妨。姑娘行色匆匆,欲往何处?”
鱼儿咬钩了。
温念之谎话张口就来,说得楚楚可怜,“父亲孝期已过,我一个弱女子,在这定安城中无依无靠。眼下,只能回北宁投靠姑母。”
“哎哟,啧啧。”男人感叹一番,又指着河道中的一艘商船,“巧了么不是,鄙人的船正欲前往北宁,姑娘可愿与在下同乘?”
温念之欲拒还迎,“奴家与贵人萍水相逢,怎好麻烦您?”
“不麻烦不麻烦,鄙人刘甫,敢问姑娘芳名?”
“奴家,念念。”
说着,刘甫就将她往船上引,她还半推半就、扭扭捏捏。
刘甫十分好脾气,“这艘船都是我的,船上人多,念念姑娘不必害怕。我让管家给你安排间上好的厢房,咱们一路游山玩水,不出一月,便能抵达北宁境内。”
温念之也不再拒绝,“那,多谢贵人。”
方才,她便听刘甫与旁人说,要带一批货物回北宁。
北宁是她与母亲的故土,她想回去看看。
北宁也是陆江临的家乡,他应该会收留自己吧……下意识的,温念之摸了摸胸口那枚虎面坠子。
看刘甫也是个有身份的,但却没什么脑子似的。如若路上这人想对自己做什么,她有的是法子应对。
总比,孤身上路,遇见些山贼土匪什么的强多了。
“念念姑娘,鄙人还有些客人要招待,你先上船休息会儿。这船,两个时辰后启程。”
“多谢刘老爷。”温念之像模像样地对他施了一礼。
管家的确给她安排了一间上好的厢房,推开小窗,便能瞧见江上的风景。
江面波光粼粼,远处山影重重。
浑然天成的美景好似一幅山水画,身临其中时更觉心旷神怡。
温念之本打算小憩片刻,可船上人来人往,一下子也睡不着。
索性出了房门,站在甲板上,凭栏远眺。
江风拂起她的发丝,掠过肤若凝脂的小脸。
她微微眯了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感叹一番,“总算逃出来了!”
岂知,还来不及陶醉。
身后忽而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可那声线温柔得不像话,“念念,轻薄了本公子,你想往哪儿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