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之前，他还不太能懂神落零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只知道从她身上，感受不到温暖。
此后十年，除了每年的生日，神落零会送来一笼饺子，他们几乎没再见面。
后来成长的某个瞬间，姜若川突然就能理解自己的母亲。
神落零，联盟式神教红衣主教，精神力工程首席工程师，她原本可以前途坦荡，肆意生活。
她本可以拥有最先进的精神力研究中心，一生致力于科学研究，无牵无挂。
只是因为一次帝国传教，她被玫瑰帝国的陛下看上。
强制发情和强制标记。
她被永远的留在了皇室宫廷中。
红衣改素袍，她连自己穿衣服的自由都没有，何谈什么爱呢？
她曾是精神力领域的天才，联盟为她准备了最先进的实验室，可惜没用上。
她为了实验数据，不惜用自己身体。
长期的药物注射和放射性元素的干扰，最先进的科技也救不了她崩溃的基因链。
她却毫不在乎这一切，甚至一脸平静地说，
“等我死了，说不定你能看到粉色的骨灰。”
姜若川冷冷道:“我不看。”
神落零握着试管，头也不抬:“也是，你是个瞎子，想看还得戴眼镜……你知道吗？你现在语气越来越像我了。”
姜若川想，我哪里不像你？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瞳眸，我身上每一处都有你的影子。
“你长大比小时候要可爱一点。”神落零放下试管，认真看了一眼姜若川。
姜若川被秘书长抱在怀里。少年的身形格外瘦弱，看起来像个未成年。
只那双黑色眼瞳却格外黑沉，显得成熟。
眼皮垂低，遮掩黑眸中的所有情绪，姜若川淡淡道:“你也一样。”
“我快要死了，儿子。”神落零眼眸难得有一丝迷茫，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你不要救我。”
姜若川望着她沉默了很久，直到离开也没有说话。
虽无言，可心绪翻涌无息。
是的，他懦弱，无能，残缺……纵有千万种不好，可他就是不想看粉色骨灰。
*
玫瑰帝国整军待发。
“我们与联盟不共戴天！”
碧玉长阶下，皇后面朝君王直直地跪下，孤傲的头颅扬起来，她说:“臣祈求陛下，杀联盟式神教神落零，为大军祭旗。”
“杀！杀！杀！”长阶下，无数军卫发出排山倒海的附和声。
皇帝俯瞰全军，那些声音都是出自皇后和太子的部下。
他们已经将神落零从漆黑的皇家实验室提了出来。
千米之外，两名皇后亲卫押着神落零从正门缓步而来，她换上了联盟式神教的衣服，红衣似血，一如初见。
那张清高冷烈的脸，神色依旧平静。
取血祭旗，是一种东亚地区古老的说法。但帝国已经很久没有打仗，也没有过这种做法了。
注视起那张今生见过最绝丽的面容，皇帝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
联盟怎么会有这样冷冽的美人。
这样倾城绝俗的美人怎么就生在了联盟。
他想找个借口留人，却对视上一双漆黑的眼瞳。
众人皆跪地臣服，唯她不跪。
皇帝凝望着神落零，恨只恨那双宝石般的眼瞳里没有自己。
他这一生快意自由。
十八执政，二十开疆拓土令大月臣服，三十建立不世功勋，声望无二……可偏偏没赢得一个omega的心。
他能折断她，却无法令她弯腰臣服。
她是帝王此生唯一的挫败。
如今已经年迈，少时情热散尽，痛失爱子，再次面对这唯一的污点，皇帝一时间觉得无法忍受起来。
皇帝坐在玫瑰王座之上，眸光微沉。
他侧身问身边亲卫长:“二殿下何在？”
亲卫长跪在一侧，答:“在寝殿。”
皇帝低声说:“打开防护罩，别让他过来。”
皇后垂眼，唇角勾了一抹无人察觉的笑意。
二十年来，如鲠在喉的那根刺，今日总算能拔了。
皇帝无声地站了起来，长袖一甩，单手指向神落零，“那便杀卿祭旗，祝吾军凯旋。”
神落零笑意嘲讽。
“百万雄师为我葬，不胜荣幸。”
……
一艘破败流浪的海盗船内，却用最坚硬的合金构筑了一个小型囚室。
囚室内放置了各类刑具，五个精壮有力的Alpha身着远征军军服站在门外。
室内，一名军官揪着白大褂的医生不放，怒道:
“电极片都上了，他怎么还不醒？”
“加大电流！”
医生年过半百，头发斑白，被军官提起衣领，拽得摇摇晃晃，根本站不稳。
他瞥了一眼医疗监控器，解释道:“精神力频率不断降低，已经无限趋近于零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他怎么突然这样了？昨天夜里长官把人交给我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他是不是有什么病？”
“他就是昏迷。只要你们不折磨他，应该不会死……”
军官恶狠狠的眼神打断了医生的话。
不折磨他？这可是上将特意叮嘱要特别“照顾”的omega，不折磨他，上将估计就得来问责自己了！
军官松开手，医生这才得以喘息。
“你盯着他，反正不能死。他要是死了，你也不用活了。”
“我知道我知道。”医生弯着腰，瑟缩着脖子，猛得咳嗽了几声。
他偷偷用余光瞥向被捆在电椅上的omega，不知道这个清瘦年轻的omega犯了什么错，要被这样折磨。
与此同时，远征军已经基本部署完毕。
席凉坐在指挥中心，他的指尖盘了三圈银链，小凉川星垂落在他掌心。
他突然问:“玫瑰帝国二殿下在哪？我们的人能确定他的位置吗？”
鸿渊如同人形立牌，守在椅子旁边。
鸿渊回答:“有消息了。他说二殿下生病，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玫瑰金地，没有离开过寝宫。”
“确定吗？”
“非常肯定，他进去看过。”
玫瑰星云离远星带非常远，它们之间隔着六个星系，用最快的速度，也要走二十四天。
而精神力讲究距离和条件。
绝无可能无视所有的距离和条件，任意控制其他人的精神力。
从理论上来说，帝国二殿下身在玫瑰星云，不可能控制远在远星带的方圆和伍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