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李明阳手里最便宜的本子,又看看那价值四百文的,李明忠想都不想:“娘,我想要这个。”
王氏的脸上这会儿瞧不见半点因自家男人骗钱而带来的愧疚。
反而仗着分了家,自己的钱想咋花就咋花,狠狠地奢侈了一把。
“买,牛蛋,你看看还有啥,娘一起买给你。”
王氏嘴上念叨,更朝李明阳手里的东西扫了一眼,不由一笑:“大嫂,你就给狗娃买这种东西?”
张氏是乡下人,不懂得那些大道理。
回怼的方式也直接许多。
“狗娃不买那么贵的,也照样能读的好书,眼下若是不给孩子积攒一些,日后一定会有吃苦的时候。”
听张氏又将读书好坏挂在嘴上,王氏的脸色沉了不知多少,转头朝着货架上指:“牛蛋,你看上啥了,今天一起买回去,从明天开始,我儿子也是在县里念书得了。”
李明忠可不管自家到底是有钱还是没钱。
立刻在那上面挑选了起来。
不管是镇纸还是笔墨,都要比李明阳贵了一倍还多。
想到李明忠背书磕磕巴巴,写的一手烂字的模样,李明阳只觉好笑。
二房家里之前是不存钱的,二叔里里外外都折腾出去不少了,连牛蛋上学的钱都得想办法骗来。
现在能拿出这么多,肯定是奶奶悄悄地背地里帮衬了。
不过,这些都和自己没啥关系。
他们爱怎么花就怎么花,以后是别想花他们家一分。
让自家娘亲付钱准备走。
书斋老板还在计算着费用,门口却传来一人的声音。
“我先前要的书,到了么?”
书斋老板一看这位立刻笑出声:“楚夫子,你等等,我这就让人给你去拿。”
说完便吩咐着小伙计去准备了。
李明阳满眼惊诧:“夫子?”
在这见到李明阳,楚鹤迁的面色才算缓和些,可眉宇间的那一丝忧愁又哪里是唇上的笑就能遮掩得住的?
“在这买笔墨?”
李明阳点头。
张氏见了楚鹤迁,倒是两眼放光。
“这么巧啊,在这遇到您了,快与我说说,我家李明阳学的到底如何”
李明阳知道,自家娘亲这是故意要在李明忠娘俩面前卖弄一番呢。
果然,在听说李明阳处处优秀后,王氏的表情变了,付了钱抓着李明忠的手就走。
夸奖的话,李明阳听着倒没有太多的感觉,只觉楚鹤迁的脸色越发沉了。
像是心中有心事,却仍要故作自然,与人攀谈一样。
李明阳一下想起了方才在街上瞧见柳谦修时的场景。
今日那些官员宴席,能叫柳谦修去开眼就已经十分不错了。
叫上自家夫子,一定不只是请客吃饭那么简单。
再看楚鹤迁,此时的模样竟与先前自己隔着门缝看到的那般,满目愁容。
莫非是这饭里大有学问?
李明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张氏已经和楚鹤迁聊完了。
正想带着李明阳走,却瞧见李明阳来到楚鹤迁面前。
“夫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鹤迁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惊诧。
没想到自己的心思竟能被一个六岁顽童看出。
随后只一秒就回归到了自然。
“无事,就算是有,你也帮不上什么。”
楚鹤迁故意将话说的平静了些,好让人看不出他的心事。
可李明阳就是能感觉到。
“夫子。”
他凝着楚鹤迁的眼睛。
那双黑白分明又过分清澈的眼睛好像一下就能看到人的心里。
“明日夫子还要到书院上课,今日请一定保重身体。”
说完又朝着楚鹤迁行了一礼,这才和张氏离开了。
楚鹤迁站在原地,心中竟是说不出的微妙。
这李明阳家中不过是贫农,却能从自己的言行之中看出他所忧愁的不是小事?
这个孩子,当真有点意思。
书斋的伙计这会儿才将书找到,楚鹤迁在付了钱后转身走了。
“狗娃,你们夫子莫不是生病了?不然你刚刚说这干啥?”
张氏看不懂自家孩子心里在想啥,可刚刚当着夫子的面也没办法问,只能趁着这会儿开口。
“没啥。”
李明阳说的平常。
但眸子里却还是多少有些担心。
不知为啥,他总感觉自家夫子这顿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而且,这城里也将有大事发生。
入夜,街上早已是一片安宁。
柳家今日倒是格外的热闹。
好酒好肉不知道准备了多少,几位大人也难得聚在一起。
巡抚前来,理应找一处酒楼好好的招待一下。
今日特地选在这,无非是为了两个字。
干净。
在这说的话,只有进了院子的人才能听见,也绝不会有人前来叨扰。
当楚鹤迁迈步进门的时候,立刻有人主动上前。
尤其是今日来此的巡抚大人,看着楚鹤迁的眼神中更透着几分笑意。
“楚公子可是难请,我还真怕你不来。”
楚鹤迁微微抱拳,就算是打过招呼。
巡抚大人并没有因为楚鹤迁的态度不端而生气。
只是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散着一层犀利的光。
“楚公子今日既然来了,那就多喝几杯,正好呆会儿我还有些事要与你说。”
楚鹤迁表面上不曾表露,但心里已经烦透了,也知道接下来定没什么好事。
可人都已经来了,又哪里能躲得掉?只能顺意落座。
柳老爷虽然是本家主人,但好歹是在朝为官,在巡抚面前也不得坐在主位,只能坐在下座,知府和县令也各在两旁落座。
官家的那些客气话只说了几句,气氛就打开了,也差不多该聊些正经事了。
“圣上叫我来此一带巡视,不仅是看看各地方的风貌,更是要体察民情,今日看来,这小小的县城之中还算热闹,比南方那一带的小镇好了不知多少,说明此处百姓的日子还算是富足的。”
楚鹤迁坐在底下,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这县上自然是热闹,可附近的村落足有几十个,全是受苦受累的穷人。
体察民情不从真正需要的地方着手,反而跑到县里来了。
实在是有些可笑。
“北疆边塞常年来犯我朝,如今国库空虚,既然本地城中还算富足,那这今年的税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