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太监离去后,王川看着手中圣旨,嘴角挂上一丝笑容,虽然圣旨内容白话文了一点,但并不妨碍他擢升知府的事实。
平阳知府!
正四品啊!
领六州,二十八县。
多少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位置。
他也知道,能坐上知府的位置,功劳是次因,周逸的举荐是主因,因为他三月前书信一封,送到了周逸这位通政使案桌上,一同送往的还有一枚玉佩。
当然,他明面上立得住脚,不然御史那关就过不去,正所谓,打铁还得自身硬。
这时候,姗姗来迟的田和进了大堂,他先是看向王川的脸,接着目光下移看向王川手中攥着的圣旨,陡然一惊。
“堂尊,这…这是?”
王川看着共事快一年的同事,面上流出一个不舍的笑容,悠悠说道:
“田县丞,我们是到告别的那一天了!”
田和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脸上立刻浮现谄媚与讨好,行礼恭贺道:
“恭贺堂尊高升!”
王川哈哈一笑,抬手拍了拍他肩膀,接着擦着他肩膀朝大堂外走去,还不忘留下一句。
“以后我们或许还能再见,毕竟清河县也在平阳府管辖范围内。”
“平阳府?”
田和自顾自念着这三个字,下一刻,他猛地瞪圆双眼,心中宛若翻起惊涛骇浪,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平阳知府!
……
豫州巡抚衙门后堂。
豫州布政使兼按察使郑青阳,赶来见到了刚从京城回到平阳的赵云礼。
“我说豫州这个泥坑到底还要塞多少人进来?”
说着,郑青阳愤然站起身,一脸的不快,接着看向赵云礼,很是不满的控诉道:
“升一个知府这么大的事,我竟然一点消息都不知道,他们什么人不好推举,非要向皇上推举一个和严党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过来?”
赵云礼面上显得十分憔悴,这时坐在中间的椅子前,抬眸慢慢望向郑青阳:
“这都已经是板上钉钉,没跑的事了,你在这骂又有何用了?”
郑青阳一愣,接着冷哼一声坐回原位,别过头去不看赵云礼,似乎是在赌气,一时间,后堂内寂静无比。
或许是郑青阳受不了这种气氛,又别过头看向赵云礼。
“你是豫州巡抚,难道这事皇上不问问你吗?”
赵云礼不想争辩这个话题,于是神态严峻,板着脸说道:
“过问了,但这是严阁老出面向皇上保举的,难道我还能驳了严阁老的面子?既然事情定了,你打算怎么办?”
听到赵云礼抛出的两个问题,郑青阳脸色如同熟透了的苹果,整个人憋得十分难受,已经到达了不吐不快的地步。
“这应该问你,你在京城不据理力争,你要我怎么办?那清河知县顺着周逸这根线,入了严安的眼,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赵云礼看着暴跳如雷的郑青阳,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郑青阳为何如此暴怒,无非是严党在豫州插了一颗钉子这事。
“真要我说怎么办,就是走一步看一步,步子小点。”
“升王川为平阳知府,这事不仅是我,内阁事先都没有人知道,是杨成梁那封捷报送到圣上御案上那一天,严阁老只是顺势提了一句。”
“更何况圣上本就乾纲独断。天心从来难测,这一点你到今天还不明白?”
“与其说是严阁老的意思,还不如说是圣上的意思!”
这一番话下来,郑青阳犹如泄气的皮球,愣愣地坐在椅子上,双目无神的注视着青石板地面。
见郑青阳垂头丧气,赵云礼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收起了肃穆的神情,脸色缓和不少,继续说道:
“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这两年豫州税收一年比一年少,圣上虽然口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肯定对你我有了不小意见。”
还不等赵云礼说完,郑青阳脸上一沉,打断道:
“去年北方败了一仗,鞑子南下入豫州,一路烧杀抢掠,又遇雪灾,加之今年又打一战,兵部和户部不拨钱粮就算了,现在还好意思问我们要钱?天底下那有这样的道理?”
郑青阳似乎说累了,拿起茶几上的茶杯猛地灌了一口,然后重重地将茶杯放回茶几上。
“你说?”
赵云礼眉头挑了挑。
然而,此刻他的双手却握紧椅子扶手,还冒着冷汗,但面上依旧看不出任何异常。
之所以如此这般,是因为此去京城,他带回了一个要人命的指令,彻查豫州官场,明面上是说查出鞑子内鬼。
实际上是查豫州官场贪墨。
毕竟国库和皇上都缺银子,而皇上和内阁又刚好达成共识,借梅焕之递上去的折子为借口。
大举屠刀砍向豫州,杀几头肥猪来补亏空,他害怕自己是那一头肥猪。
想到这儿,赵云礼用审视的眼光望着郑青阳这位同僚。
迎上赵云礼审视的目光,郑青阳皱了皱眉,心中产生些许不满,问道:
“老赵,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赵云礼沉声答道:“因为我还带回来一个命令。”
郑青阳一惊,端正了身体。
“什么?”
“朝廷要在豫州查鞑子内鬼。”
鞑子内鬼?
郑青阳产生疑惑,不过很快他就松了口气,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查,让锦衣卫随便查,那个布政司没有仨瓜俩枣,不足为惧!不足……”
说着说着,他摆动的手一顿,后背汗毛倒立,额头上开始慢慢冒出冷汗,用力的吞了下口水。
机械式的扭头看向赵云礼,心中突兀冒出两个字。
完了!
……
清河县。
整装待发的王川等人,停留在清河县衙大门前,正与衙门众人寒暄告别。
尤其是田和就差没磕头拜王川做干爹了。
对此,王川又给他画了一张大饼。
田和笑着硬生生咽了下去。
此去平阳,除了铁牛一家,还有李家两兄弟,以及十二随行骑士。
不过,李家两兄弟之间,似乎产生了隔阂。
王川也曾试图从中调和,但最终都是遗憾收场。
告别完,整支队伍浩浩荡荡驶出县城。
县城大门外,王川忽然勒住缰绳,留恋地回头望了一眼清河县城,接着一挥马鞭跟着队伍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