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朝的将士们在历经过数次鏖战之后,一部分暂居于云中城那百姓早已撤离的屋舍之中,另一部分则扎营在城外不远处的营帐里,彼此间隔并不远,一旦有突发状况,只需号角声一响,便能迅速互通消息。
经过两日短暂的休整,二皇子当机立断,召集麾下众将领齐聚一堂,共商攻打托曼丹岜的大计,还特意将承祥侯罗赢请来一同参详议事。
二皇子力陈当下乃是天赐良机,匈奴刚遭重创,元气尚未恢复,若此刻乘胜追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一鼓作气,直捣黄龙,将匈奴各个部落剿灭指日可待。
众人听得是热血沸腾,薛将军说道:“虽然匈奴兵力已不足三万,但草原过于辽阔,人员分散开来,反倒不好剿灭,且他们四处流动,想要精准打击,难度颇高。末将以为,当务之急是先派出多支精锐小队,深入草原各处,摸清楚匈奴残部的主力所在以及他们各个部落如今的迁徙路线,如此,咱们进攻之时方能有的放矢,直击要害。”
一番话引得众人纷纷点头,罗赢微微沉思后开口道:“薛将军所言甚是,不过依我之见,光是摸清行踪还不够。这草原之上,咱们大军行动,补给线拖得太长极易被截断,需得提前筹备多条隐秘的补给路线,以防万一。再者,可派遣一支骑兵,佯装主力,大张旗鼓地向一处进发,吸引匈奴注意,而后咱们真正的主力部队再绕道突袭他们防守最为薄弱之地,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二皇子眼中一亮,颔首道:“承祥侯此计大妙,不过这般调度,各部之间的协同配合至关重要,稍有差池,便可能满盘皆输。传令下去,各军务必加强演练,熟悉各种突发状况下的应对之策。”
“是!” 将领们齐声应道,声震营帐。当下众人便开始围绕着这些方略,详细研讨起兵力分配、物资筹备、进军路线等诸多细节,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坚毅与决绝,似是已然看到了匈奴被彻底剿灭的那一日。
筹备事宜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三日后,大军开拔。吴勇将军率领两万前锋部队依照计划,扮作主力,浩浩荡荡向着佯攻方向落德咠部落挺进,一时间马蹄扬尘,气势汹汹。
匈奴的探子远远觑见这般情景,不敢有丝毫耽搁,匆忙策马折返,向营地飞奔禀报。
颛渠大阏氏正在王帐之中休憩,听闻探子所报,她花容失色,她冲到托曼丹岜单于跟前,双手死死揪住单于那宽厚的臂膀,声泪俱下地哭诉起来:“单于啊,请您即刻发兵,速速前往落德咠部落救援!我的父亲、母亲,还有一众兄长,都在那里,现在只有您能救他们。” 她的声音颤抖不已,眼中满是惊惶与哀求。
托曼丹岜单于素日里对这位大阏氏宠溺至极,二人膝下的爱子库莫达西,更是被他当作稀世珍宝,捧在手心,悉心呵护,从未有过让其涉足险象环生的战场。此刻,瞧着大阏氏这般楚楚可怜、我见犹怜的模样,单于心中不禁懊悔万分,暗暗自责,早该让小儿子多去战场磨炼磨炼才是。他膝下虽说有六个子嗣,然而真正能够在沙场上纵横驰骋、骁勇善战的,唯有古慈拉罗一人罢了;小儿子库莫达西最是乖巧伶俐,最得他欢心;至于那其余四个儿子,相较之下,才能平庸,实在难以担当重任。眼下多余的时间供他细细斟酌权衡,无奈之下,单于咬了咬牙,当机立断招来二儿子穈严达尔,扔给他一个令牌,语气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你即刻亲率一万精锐士卒,快马加鞭,奔赴落德咠部落,无论如何,定要拼尽全力击退靖朝军队,务必护得你大阏氏亲眷周全,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穈严达尔眼中闪过精光,抱拳回道:“是,单于。”
而在另一边,由薛将军统领的两万靖朝精锐主力部队,此刻正携带充足干粮与箭矢,沿着一条隐秘小道,宛如一条潜伏于暗处的蛟龙,向着匈奴腹地科尔奇方向迂回前行。一路上,训练有素的探子如同敏锐的猎犬,不断穿梭往来,将最新情报及时传递回来,使得大军得以巧妙避开匈奴的巡逻队,悄无声息地顺利逼近目标。
当夜幕笼罩住广袤草原,四下里万籁俱寂,唯有微风拂过草地的沙沙声。薛将军身披战甲,屹立在高坡之上,目光冷峻地凝视着远处匈奴营帐中闪烁的点点火光。他眼中瞬间闪过一抹锐利光芒,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逼人。紧接着,他高举手中长刀,猛地向下一挥,同时压低嗓音,却字字如雷,低声喝道:“众将士听令,随我冲锋,直击匈奴心脏!”
刹那间,原本静谧的草原,被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瞬间撕裂。数万名靖朝将士,仿若汹涌澎湃、势不可挡的潮水,向着托曼丹岜单于的营帐奔腾而去。薛将军一马当先,手中长刀一挥,挑开营帐大门,然而帐中空空如也,哪还有半个人影?
薛将军脸色铁青,朝着空旷的草原大声咒骂道:“这老东西,实在是太过狡黠!定是猜到了咱们此番的真正意图并非攻打落德咠,而是直捣他的老巢,这才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言罢,他转头指向刘宏,下令道:“刘都蔚,你领人去附近仔细查探一番,看看其他营帐还有没有人。”
刘宏领命而去。
罗赢转头望向季昭,开口问道:“咱们此次出征,可带了硫磺、火油?”
季昭微微点头,应声道:“那些都带了,现下虽已九月,云中城炎热难耐,不过这草原上的气候却截然不同,一到夜里,那股子寒气就直往骨头缝里钻,所以薛将军特意叮嘱,让每位将士都带上厚实的棉服,这里夜间还要生火取暖.....,你可是已有了什么计策?”
罗赢微微摇头,眉头轻皱,沉声道:“我初来乍到,对这地界尚不熟悉,还是先观望观望,看看形势再说。”
不多时,刘宏匆匆赶回,上前抱拳行礼,禀报道:“薛将军,属下仔细查看过了,这一片的营帐全都空无一人。”
薛将军思索片刻后,果断下令:“既如此,那就依着这些现成的营帐,就地安营扎寨,让兄弟们好好休整一番,养精蓄锐,明日再做探查。”
罗赢与季昭并肩走出营帐,抬眼望向那如墨般漆黑的夜空,繁星隐匿,仿佛也在为这扑朔迷离的战局而噤声。季昭转头面向薛将军,进言道:“将军,此处地势极为广阔,时常有狼群出没,扰人安宁。待将士们安营扎寨完毕,不妨命人沿着所有营帐周围三十丈外放些木材、硫磺、火油,万一遭遇狼群突袭,用火攻总能抵挡一阵,保将士们周全。”
罗赢目光深邃,凝视着远方的黑暗,接着补充道:“陈校蔚所言甚是,不仅如此,咱们还需安排得力将士在夜间轮流值守巡逻。每过半个时辰,敲响梆子警示全军。如此双管齐下,既能有效防范狼群的突然袭击,又能时刻戒备托曼丹岜那老狐狸杀个回马枪。毕竟此人诡计多端,咱们万不可掉以轻心,以免陷入被动之境。”
薛将军听后,眼中满是赞赏之色,连连点头称是:“你二人考虑得极为周全,刘都蔚,依二位所言即刻去办。一切行动都务必小心谨慎,不得有丝毫懈怠!”
刘宏领命而去,身影迅速融入夜色之中,营帐内外,将士们开始忙碌起来。
夜半时分,营帐内的将士们睡得并不安稳,罗赢与季昭同处一帐,季昭就着温热的酒水暖身驱寒。罗赢温习着这几日师父所教胡语。
陡然间,远处传来阵阵狼嚎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值守巡逻的士兵闻听,立即以急促的鼓点示警,刹那间,营帐内的将士们纷纷惊醒,迅速披甲执械,不过一刻钟,全员已然集结完毕,个个身姿挺拔,严阵以待。
与此同时,狼群已迫近至距靖朝军队仅七里之处。夜幕之下,一双双幽绿的眼睛闪烁着冷光,粗略一数,足有百头之众。见此情形,薛将军不禁头皮发麻,心下暗忖,此番可棘手了。而在狼群后方,匈奴首领托曼丹岜单于身披兽袍,立于高马之上,古铜色的肌肤在夜色映衬下让他显得异常精壮。
薛将军眉头紧锁,心中懊恼:“看来探子所报有误,那穈严达尔率一万精兵前往落德咠支援,竟是虚晃一招,引我们上钩。”
此刻,他麾下不过二万余人,面对敌方三万精锐,外加这凶猛异常的狼群,压力如山般沉重。然后长叹一声,望向季昭说道:“是我等轻敌了,未曾料到这托曼丹岜竟有驱使狼群之能,事不宜迟,速速放信号弹,吴将军那边必定能瞧见”
季昭领命道:“是!” 言罢,他迅速从腰间掏出信号弹,猛地一拉引线。只听 “嗖” 的一声,信号弹裹挟着尖锐的呼啸声直冲入夜空,紧接着,“砰” 的一声巨响,烟花在空中绚丽炸开,绽放出夺目的光彩,瞬间点亮了漆黑的夜幕。好在他们事先周全谋划过,一旦遭遇险境,即刻发射信号弹,另一方见到后会前来营救。
罗赢目光如炬,当机立断:“薛将军,事不宜迟,请即刻挑选十名精锐,速回云中城搬救兵。您瞧这狼群,行进间队列井然,定是训练有素,若再拖延,怕是想派人都难了。”
薛将军点头称是,立刻招手唤来刘宏,神色凝重地吩咐:“从你麾下挑出十个机灵、身手矫健的士兵,骑上快马,赶回云中城向二皇子求救,务必将此处危急情形详尽禀报,让他速派援兵前来,越快越好!”
刘宏领命,瞬间便点齐十位士兵,一番叮嘱后,士兵们飞身上马,向着云中城方向疾驰而去。
托曼丹岜见机,当即吹响口哨,狼群闻声而动,如黑色的潮水般,朝着靖朝军队汹涌奔来。
“点火!” 季昭临危不乱,高声指挥。刹那间,火舌蹿起,沿着营帐四周蔓延,瞬间形成一道明亮的火圈,将士们身处其中,借着火光,紧紧握住兵器,望向外侧的狼群。七八头狼飞奔追赶前去报信的士兵,剩下的狼群至离火圈三丈处,戛然而止,继而围绕着火圈散开,将靖朝士兵层层围困。
托曼丹岜驱马缓缓向前,在离营帐三十丈远的地方停下,用那不太熟悉的汉语高声喊道:“你们现在派人去搬救兵怕是迟了,这狼群会撕碎你们,你们这里所有人,一个都跑不掉,我要你们都给我儿陪葬。”
那声音在夜空中回荡,透着刺骨的寒意,让靖朝将士们的心头又添了几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