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时辰到了。”
御书房内,大宁皇帝斜靠在榻上,低矮的桌前依旧摆放着他那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奏折。
首辅张正端束手站在一旁。
太子李泽渊自李莲恩手中接过茶盏,轻轻放在皇帝桌前。
“天下英才荟萃,春秋书院与五姓家族今年参与春闱的举子数量更胜往昔数届,想来此后朝堂又将迎来一段百花齐放的时期啊。”
张正端笑着朝皇帝施了一礼:“老臣提前为陛下贺。”
皇帝伸手拿起茶杯,指了指张正端,笑骂道:“你这老家伙,这有甚可贺的,一把年纪了还惯会拍朕的马屁。”
“除了首辅大人所说之外,寒门出身的举子数量也多了不少,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父皇这些年大兴科举,真正让底层读书人也有了出头之日,实乃惠及万代之举。”
太子在一旁对自家父皇大兴科举的政策表示赞同。
皇帝不动声色地轻轻颔首,咂了一口茶水,道:
“既然寒门举子数量增多,那便一定要监管好本届春闱,切莫发生舞弊之事,寒了天下士子的心。”
“主考官吴侍郎清风峻节,确实是个真正的读书人,他应当不会允许此事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外有十三衙门做门前搜查,内有采律司颂部官员虎视眈眈,想来不论是考生还是考官,都不敢做舞弊之举。”
太子轻轻咳道。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关键词,皇帝眉间突然皱了一下。
“听说姑苏陆家的小子这些天一直在老二府上住着?”
太子低垂着眉眼:“儿臣略有耳闻。”
“你说老二会不会帮陆家小子作弊?”皇帝突发奇想道。
张首辅瞥了皇帝和太子一眼。
太子无奈地抽了抽鼻子,道:“二弟虽负责春闱的搜检事项,但并没有办法接触到贡院考场内部,至于考题,各位考官自不会主动泄露出去,考卷在开考前皆存放在采律司档案库,他更没那个本事提前弄到手。
春闱结束后,各考官评卷过程皆有采律司实时监察,任何小动作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据儿臣了解,陆瑜在此前考试中策论经义皆为上佳,确实富有才学。
更何况,陆家家风正直,陆家剑有宁折不弯之名,想来就算二弟主动提起帮其舞弊之事,陆瑜也不会同意。”
皇帝闻言,这才轻轻点了点头。
不能怪他多疑,以他对自家老二的了解,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
“这是老二昨日递上来的折子,是关于刑部十三衙门内部结构改组的,张正端,你过来瞧瞧。”
皇帝冲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张首辅招了招手。
“是。”
张首辅接过折子,仔细读了起来。
“设经历司,掌收发公文、撰写条例、管辖机密文件之职。文书、财务、人事皆有经历司负责,下设档案库;
设镇抚司,负责追捕、刑讯、侦察、缉拿,四大神捕与衙门各州道金银铜镶捕头皆为镇抚司所属,下设诏狱;
设绣春司,直属总督,监察十三衙门内部所有官员,平日有护卫总督之职。”
良久,张正端缓缓抬头,沉吟道:“自黎公去后,十三衙门再无总督,刑部尚书孙胡中一向不参与十三衙门事项,大小事宜皆有张旭主事定夺。
十三衙门这些年虽仍勉力维持运转,但分工不明,亦没有一名真正的主事人,没有明确的方向,这也是十三衙门再不复当年辉煌的原因。
今蜀王殿下统管十三衙门,既有改组之意,想必定心怀进取之心。
如此十三衙门改组,老臣以为……
可行。”
“哦?”
皇帝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张首辅,翘了翘嘴角:“你竟如此看好老二?”
“?”
此话说重不重,说轻,它可当真不轻。
太子置若罔闻。
张首辅面露苦笑,朝皇帝拱了拱手:“陛下可别如此逗弄老臣了。
臣作为当朝首辅,只是赞同二殿下呈上来的改组方案,涵盖全面,各司其职,实为不错。”
“难道你就没一点私心?”
皇帝不依不饶。
张首辅叹了口气,道:“若说私心,老臣倒是真有一些。”
“?”
这下轮到皇帝发愣了。
老二什么时候把张正端给拿下了?
“陛下,当年臣在吏部任职时,黎公尚在。
当年的十三衙门威压南北三朝,盛极一时,比之当今采律司,更是强大。
臣只是怀念黎公,不忍他老人家的心血衰落至此,见二殿下有振兴十三衙门之心,才有如此言语。”
张首辅缓缓道。
皇帝这才明白过来,轻咳两声,点了点头:“既然张首辅同意,朕自没有什么意见。
改日让老二写条更详细的折子上来,把人员职务都安排好,便由他折腾去了。”
“陛下圣明。”
……
柳乱在贡院外负责春闱的外部安保,以防贼子作乱,李泽岳则灰溜溜地返回了王府。
昨天夜里他就睡了两个时辰,还想着回去补觉呢。
陆姑苏在春闱开始后也没再多留,目送着兄长通过十三衙门的搜检,也返回了她来时的马车。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朝王府走去。
到了王府,跳下马车,李泽岳看着同样掀开车帘缓缓走下的陆姑苏,心里还有些止不住的尴尬。
“姑苏啊……”
“殿下。”
陆姑苏脸上也有几分红晕,心底也有些住不住的愠怒。
殿下怎能如此分不清场合,做如此轻浮之举?
“那个,你大哥去考试,贡院里我都打点好了,吃的喝的都少不了他,这三天想来是受不了什么罪的。”
“姑苏替兄长谢过殿下。”
陆姑苏跟在李泽岳身后,向王府内走去。
“这几日你先安心歇着,等你兄长的好消息吧。”
“是。”
这句话说完,两人再度陷入了沉寂。
很快,走到了通向各自小院的岔路口。
“殿下,姑苏先去歇息了。”
“咳咳,你去吧,我午饭可能不在府上吃了,一会得去衙门上。”
“是。”
说罢,两人又尴尬地同时互相施了一礼,扭头走向了各自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