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抬头眺望着后宫的方向,寻思着陛下来上朝的时辰。
“你在这做什么呢?”
不知何时,一道身着大红团龙服的年轻人身影出现在了小太监身旁。
小太监骤然转头,看着眼前这位与二殿下相貌有七分相像、但明显更加成熟的年轻人,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太子殿下!?”
太子没搭理脑子转过来圈后诚惶诚恐跪伏在地上磕头的小太监,
只是皱着眉头跨进门槛,看向那坐在小凳子上,倚着门框睡的香甜的……
李泽岳。
“……”
太子叹了口气,拿脚尖戳了戳这家伙的腿。
李泽岳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有些迷茫地看向太子。
“一会爹就过来了,想挨揍?”
太子李泽渊轻声道。
李泽岳眨了眨眼睛,清醒过来,鼻子长舒一口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上朝尽是受罪,以后再也不来了。”
他站起身子,把凳子递给小太监,语气中满是不耐。
闻言,太子又皱起眉头,训斥道:
“当朝蜀王,刑部十三衙门总督,你说不上朝就不上朝?
搬出去住了一年,我看你又不知道规矩是什么了。”
“规矩规矩,尽是规矩,你是太子,你守便是。
我野惯了,想如何便如何。”
李泽岳满不在乎地甩了甩有些酸麻的胳膊。
太子紧锁着眉头直直盯着浑不吝的二弟。
李泽岳看了眼有些愠怒的太子,暗暗咽了口唾沫,挪过眼神,悄悄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了门后。
嘴上仍不服气道:
“你待如何?”
太子收回目光,收拢袍子,静静站在宣政殿后门口,表情已然恢复平常。
“不如何,你既成人,我自管不了你,随你便是。”
李泽岳眨了眨眼睛,从门后走出,站在了太子身侧……
稍稍靠后的位置。
没多久,殿内传来阵阵脚步声,
朝臣们到了。
太子与李泽岳兄弟二人垂首站在后门口,两人都没再言语,静静等候着。
大约又等了半刻钟,
一袭明黄龙袍的大宁皇帝龙行虎步终于赶来。
他迈上汉白玉台阶,目光瞥了眼老老实实的李泽渊李泽岳兄弟二人,眉头轻挑,没多言语,径直迈入了殿内。
“陛下到——”
“吾皇万岁——”
李泽岳跟在皇帝太子身后,走进了山呼海啸的宣政殿大殿内。
他抬头看了一眼跪伏在地板上口呼万岁的朝臣们,心底波澜不惊。
待朝臣们行礼完毕,皇帝坐于龙椅之上,他依旧静静站在太子身旁。
今日他的身份是二皇子,不是刑部十三衙门总督。
“有事启奏——”
李莲恩尖锐的嗓音回荡在大殿里。
朝臣们静静站在原地,默不作声,他们都知道今日另有主角。
“陛下,臣有本奏。”
鸿胪寺卿轻挪脚步出列,对皇帝俯身拜下。
“爱卿讲。”
皇帝轻靠着龙椅,抬了抬手。
“有魏一朝,闻我大宁物华天宝,国力强盛……
二十年前,两国于伦桑湖畔签订盟约,宁魏两朝世代修好,结为兄弟之国,互不相犯……
今魏国枢密院副使白桦携魏国众使,特来觐见。”
鸿胪寺卿的声音轻轻回荡在大殿中。
皇帝的视线缓慢地抬起,看向鸿胪寺卿,看向张正端,看向采律司指挥使赵极……
他的目光在所有大臣的脸上扫了一圈,
最后落在了太子和蜀王两兄弟身上。
皇帝不知想起了什么事情,嘴角略微向上翘了翘,随即迅速收敛。
大殿内所有人都低垂着脑袋,并无一人看清皇帝的神情。
“宣,魏国使臣。”
皇帝轻声道。
“宣,魏国使臣——”
李莲恩尖锐的嗓音高声传出殿外。
“宣,魏国枢密院副使及众使臣觐见——”
门外宣声层层叠叠,传入殿前广场。
李泽岳轻轻抬起了头。
宣政殿宽阔的门下,走入一列墨绿朝服的官员。
为首之人身材高大,络腮大胡,眼神阴翳,走起路来步步生风。
随后便是两个年轻人,一人眉毛粗浓,身材壮硕目不斜视;另一人身材单薄,眼神锐利,气质内敛。
其后便是五名北蛮官员。
该说不说,北蛮子们长得就是高。
北蛮一众使臣来到大殿正中,俯身拜下。
“外臣白桦参见大宁皇帝陛下。”
“吾等参见大宁皇帝陛下。”
皇帝轻轻抬手,眼神波澜不惊:
“平身。”
“谢陛下。”
白桦带着众北蛮使臣起身。
来之前想必这群北蛮子专门学过大宁的礼仪,这一套礼仪下来举止极为标准,比许多大宁朝臣都要好看的多。
“卿等此番来我大宁,所为何事?”
闻皇帝言,白桦再次拱手一礼,自怀中掏出一张表文,开始诵念:
“敬呈大宁皇帝陛下:
吾大魏与贵国,疆土相邻,情谊深厚,正如天中日月,同相辉映……
忆及二十年前,吾大魏皇帝与陛下曾于伦桑湖畔签下兄弟之盟,直至今日,两国依旧遵循旧日盟约,互遣使者,互通有无,商旅往来,不绝于途。
……
今新年伊始,吾国上下,同祈祥瑞。愿新岁之中,两国邦交愈笃。
去岁之时,贵国整顿边境,修整兵戈,重铸烽堡,吾国深感不安,不知贵国意之何为,万望大宁皇帝陛下以两国黎民为重,莫起征战之心。
今吾等使节来此,特来奏请大宁皇帝陛下,若陛下当真欲撕毁盟约、再起兵戈,吾等自会回国转告吾皇,做好应战自卫之准备;
若陛下并无此意,还请恕臣悖言之罪,自当奉上国礼,以重修两国之好,共享天下太平。
臣白桦,谨奉吾皇之命,恭呈此信,诚惶诚恐,顿首谨奏。”
诵罢,白桦俯身再拜,躬身双手将信呈上。
“……”
宣政殿内一片寂静,无一人出声。
白桦也一直保持着躬身呈信的姿势,一动不动。
一等、两等……
皇帝就这般轻靠在龙椅上,无任何话语,也无任何眼神示意,殿内便无一人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