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伊地知夏彦背着吉他,来到前天约定好的那条街边的时候,并没有看见要乐奈的身影。
还没来吗?
而另一边,在两人昨天相遇的街边,要乐奈坐在天桥的楼梯底层,等待着她的同类。
同类没有给她发消息,那今天应该是会来的。
灰色短发的女孩,提着一个小篮子从要乐奈的身旁经过,走上了天桥,有些好奇地看了眼被女孩放在身前的吉他包,但很快又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
似乎是心有所感,要乐奈也抬头,却是正好错过了与高松灯对视的瞬间。
只是看了一眼,就没再关注了。
“乐奈——”
伊地知夏彦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要乐奈循声望去,在看见少年身后那显眼的吉他包时,露出了笑容。
一起弹吉他——爽!
“你果然在这里啊……”
「?」
伊地知夏彦的话语使猫猫歪了歪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里并不是前天他们约定好的那条街,而是昨天他们相遇的地方。
这边是一条小型商业街,用一座天桥隔开了附近的铁路和街道区,人流量不高,附近也没什么执勤的警察。
比昨天那条街是好很多了,至少不用担心短时间内被赶走。
就是靠近居民区,容易被举报扰民。
要乐奈可不管这些,在伊地知夏彦走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将吉他和音响准备好了。
甚至还贴心地给伊地知夏彦准备了一个麦克风,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带过来的。
不过——
路演吗……
这种只在伊地知星歌口中听过的事情,如今他也要实践了。
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着来来往往的路人,果然还是会有些紧张。
当伊地知夏彦准备完毕的时候,他突然犯了难——
弹什么呢?
他好像,只有空之箱。
——————
高松灯最近陷入了迷茫中,不,应该说,这孩子一直在迷茫中。
自小开始,她就好像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那些能让同龄人开心的事情,能让同龄人悲伤的事情,却只让她觉得疑惑。
「为什么会开心?」
「为什么会伤心?」
这都是她无法理解的情感和行为。
她觉得,自己似乎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身处于世,却偏移了轨道。
小时候,有朋友跟她说,和她一样,喜欢树叶。
她觉得对方是跟她一样的人,有着跟她一样的爱好的人,所以,她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了对方——
一堆西瓜虫。
但记忆中,没有女孩的笑脸,只有害怕的哭泣。
即便,时候女孩仍然愿意跟她一起玩,但是——
「孤独」
在妈妈温柔地否定了她的爱好后,高松灯陷入了迷茫。
虽然她并不缺少朋友,也不缺少关怀,但在这偌大的世界,她却仍然感觉孤独,就好像全世界,唯有自己孤身一人……
看着在小学毕业典礼上,面对离别的悲伤,哭成泪人的同学们,她想的,却是如何把这些眼泪收集起来。
是了,她不是人……
人类,应该是跟其他同学们一样的存在。
不想再如此偏移地生活着,想感受正常的喜怒哀乐,想——成为人。
对高松灯而言,今天只是众多周末里,平平无奇的一天。
无非是那个坐在天桥底下的女孩,有些奇怪,给她一种熟悉的,又截然不同的感觉。
孤独,但是……自由。
而当高松灯走在桥上,就听见了家的那边,传来了吉他的声音——
那是一阵激烈的曲子。
是之前那个女孩吗?
随着脚步的迈进,从阴影端走到阳光下的高松灯,看见了那个如猫一般的女孩,但随着男孩开始吟唱的瞬间,她的注意力就被瞬间吸引走了——
「在这地图上不曾记录的三岔路口」
「我们会相互邂逅吗」
「我们该依靠什么才能继续前进呢」
「教科书上的正确答案,皆是些晦涩难懂的话语」
好厉害……
高松灯有些羡慕地看着街道旁的两人。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演出,还是街边路演。
相较于乐器,她的注意力,则是完全集中在男孩唱出的,那富含感情的歌词上。
这个格式,就像是她的心里话一样,让她产生了想要与之对话的欲望。
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没办法理解歌词的感情,她还不是人。
高松灯的眼神落寞了下去,即便是这种与她的同频的交流方式,她也会因为无法理解情感而退却,果然,她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她没有同类。
想拥有同类,想成为——
「试卷留存空白,思绪混乱冗长」
「所谓的答案不过是形式上的常识罢了」
少年突然爆发的音调,猛然击中了高松灯的内心,打断了「想要成为人类」的思绪。
想要成为人类,何尝不是她在面对人生这张试卷时,所仿照这那所谓形式上的常识,而提交的答案呢?
她似乎……有些理解到了——
「人生没有正确答案,更不存在所谓的失败」
「我今生今世,都只会活出我自己而已」
「不论如何涂抹,也不会迎来明天」
阳光在此刻,似乎聚焦到了眼前的少年身上。
没有所谓的正确答案……她也只是她自己吗?
即便再怎么朝着人类的方向前进,也不会迎来明天那个全新的自己,因为她自己,就是独一无二的吗……
她也是……人类吗?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女孩的胸腔流淌,暖暖的,满满的,仿佛只要她稍有动作就会倾泻而出。
这并不让她难受,反而有一种冲动——
想要,微笑……
此时此刻,在高松灯世界的舞台中,只剩下了那道身影,散发着温暖的光,将周围的阴影驱散。
但是,这对于长期生存在阴影中的西瓜虫而言,这份温暖,虽然美好的如同梦幻,却又陌生的令人恐惧。
“很棒的歌,很棒的音乐,对吧?”
一道声音自高松灯的身后传来,女孩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两道人影。
“你好,我叫丰川祥子。”
“高松灯……”
“……”
天桥下的伊地知夏彦并没有注意到几人的到来,唱完一首的他,原本紧张的心情缓和了些,看着一旁脸上带着浅浅笑容的要乐奈,举起右手,竖了一个山田凉的同款大拇指:
“还能继续吗?还是休息一下?”
“不够。”
要乐奈说着,手中的拨片在吉他上跳跃着。
这次的前奏,比先前伊地知夏彦开场的那一版,要轻缓了不少,但却有一种殊途同归的感觉。
伊地知夏彦眉毛一挑,这是空之箱……
而且,是真正的最初版,是他第一次见到要乐奈的时候,对方听的那个版本。
跟睦和虹夏喜欢的那一版相似度很大,但也有部分出入,这一版本的曲调,由于当时的伊地知夏彦还在实验,相对要更为迷茫和温柔一些,那种对全世界竖中指的傲气,已经丝毫听不见了。
与此同时,天桥上,绿色头发的女孩,脸上闪过一丝慌乱。
虽然有细微不同,但是……
「这……不再是仅属于她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