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秀霞不止带着玉米上了街,还让春娇把门前小菜园里长大的菜拔出来,拿着上街找自己。
春娇拿着剪刀把那紫得透亮的茄子一个个剪下来。
又把披在墙头的丝瓜,一个个拽下来。
红甜椒总是比绿菜椒熟得早,春娇又摘了几个又大又红的甜椒,放在筐里。
又从门口外的菜畦里薅了几根小葱。
原本想多装点蔬菜,但是菜篮子太小了,装不下太多。
葛秀霞第一天出摊,也不知道去哪里摆摊儿,年纪大了还有些拉不下脸来,只想找没人的地方躲。
春娇也不好意思在村里摆摊儿,见葛秀霞在偏僻的街头巷尾猫着,自己也跟了过去。
只是一上午,没有一个人来买菜。
母女两人站在街上干愣神儿。
不仅一颗菜没卖,还被乡邻笑话‘穷得都要卖自产的大粪了’。
人在低谷,感受不到悦耳的清风,听到的大多是鄙夷和嘲笑。
一篮筐的蔬菜跟它的主人一样,经过一上午的晾晒,蔫儿吧唧的。
葛秀霞卖菜赚钱的盛情被现实打掉了七分。
所幸,春娇一门心思想赚钱,见这势头不仅不赚钱还要赔钱,心里一着急萌生了一个想法。
住在村子深处的人都是本村人。
凡是本村人,都有一亩二分地,他们不缺这些东西。
忽然间,她想起了白晶。
白晶是外来打工人,在这里没有自留地,凡是吃蔬菜都靠买。
附近村里没有蔬菜店,都是从通往城郊的路边上买。
公路两边的摊主,都抓住了这些外来务工人员,图快,图便利的心理,卖得特别贵。
龚家村有进帝都的公交站,而且龚家村村口,是附近几个村村民自驾车进帝都的必经之路。
龚家村的外来务工人员最多。
春娇推着母亲-葛秀霞往家走,母女两人一路边走边合计怎么定价。
两人决定,下午趁下班的时间过去卖。
菜,蔫了,卖得便宜一点。
这一下午春娇没干别的,一直在上网学习。
学习怎么给蔬菜进行自然的保鲜,顺便又学了一下,怎么种菜。
春娇在万春堂上班,虽然还没领到工资,但从龚家三兄妹身上学到一件村里其他人没有的东西。
就是学习,不间断地学习。
志强是司法专业的研究生,经常看到他有事儿没事儿抱着法律的书在学习。
志玲更是,天天背英语,已经当老师了,还要继续考雅思托福。
志刚呢,更不用说,已经拿到顶级的学历,每天都在孜孜不倦地学习,实践,总结。
把努力浸泡在时间里,她也不知道最终会收获什么,还是白忙一场。
但这种充实的忙碌让她忘记了迷茫的焦虑。
临近傍晚,葛秀霞看到菜不新鲜了,清洗干净,沥干水,跟女儿两个硬着头皮去了龚家村。
遇到同村人,依然没有避免被嘲讽的尴尬。
但是母女两人为了挣钱,也顾不得要那无所谓的脸面了。
路过万春堂,春娇买的那张无事牌安安静静地在那里挂着。
虽然中医馆里没有人,但是干净明亮的门面,让春娇感觉很亲切。
仿佛不是她工作的地方,更像是自己心中的家。
志刚家的院子是关着的,但老远就能听到里面有人。
二舅的呵斥声,万春朗朗上口的‘忏悔宣言’不绝于耳。
葛秀霞坐在前边笑说:“志刚他妈苦了半辈子,好日子终于来了。”
紧接着又“哎”了一声。
春娇知道母亲是在羡慕凤莲,圣人总说‘先苦后甜’,凤莲的甜来了,葛秀霞苦了大半辈子,她的甜什么时候来?
“妈,你的甜马上也要来了。”
“呵呵,你就会哄我。”
“那你就把我当成你生活里的糖。”
“哈哈,那我不得把你吃了?!”
“小时候,你是我的糖,看到你我就感觉日子甜滋滋的……”
“还别说,我现在唯有看到你才感觉到生活青睐了我一回。”
“哟,妈,还会用‘青睐’了,了不得,有文化了!”
“哈哈,卖菜了,择洗干净的,一元一把儿。”
……
母女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外来打工人租房子的集中地,葛秀霞吆喝着。
或许是运气好,两人带来的一篮子菜,一会儿的功夫儿就卖光了。
福不单至,正当春娇心里盘算着明天上班怎么出来卖菜时,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