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箫安置好孟将军他们后，才听到清瑜根本没来！
江箫眉头一跳。
这家伙，他分明说会来的！
顶着周围“同事”无助的目光，江箫只能赶回去找清瑜，等皇帝来了又得训斥，受苦的也是她们。
皇宫的路江箫早就摸熟了，抄了一条近道就往清瑜所居住的方向赶。
这儿是宫里难得无人打扰又冷清的地，离各宫都比较远，江箫来这儿的次数也少。这里行道旁种了树木，行道逼仄，而这树常年落叶，显是人能走的地方更少了。
但江箫是个练家子，走起来依旧健步如飞。
忽得一阵奇香袭来。
不像是御花园飘来的香气……江箫一时走神，脚下的速度也没来得及收，迎面就在拐角撞上了人。
馥郁的香气扑了满鼻，江箫来不及看撞上了谁，立刻眼疾手快地拦住对方往旁边倾倒的身体。
“抱歉……娘娘？！”
齐贵妃？！她怎么会在这里？
葱白的手指搭在江箫的手臂上，半透的红纱搭在细白的手腕上，她紧紧抓住江箫的手臂稳住身形，但是发钗还是因为这一颠簸乱了些许。
这条小道实在狭窄，两旁的泥土又因为前日下过雨潮湿着，面容娇媚的女子表情惊慌了一下，立刻将穿着布鞋的脚收回来，不至于一脚踩进泥土。
“哪来的不长眼的？”
还没完全稳住身体，齐贵妃尚在江箫的怀里就柳眉倒竖，呵斥起来。
这里靠近御花园，地方又偏僻，按道理她一个贵妃出现在这里还没带宫女着实可疑。齐贵妃自己也知晓，现在先发制人地呵斥也想唬住这不知道哪儿来的宫女。
而即便是这样狼狈的情况下，她也依旧说话不疾不徐，完全没有慌张的感觉。
只是当她抬头看清这个宫女的脸时，一时间不由得讶异地皱眉起来。
这是……二皇子身边的人？
齐贵妃认得这张脸。倒不如说她不认得才奇怪。
她推开江箫的手，整了整衣服，抬手拨正了发簪。
“这次就算了。”齐贵妃站稳了身子，抬着头，朱唇轻启，“下次走路看着点。”
“你是清瑜身边的人吧，我认得你。”
她头一次细细打量起这个据说从前是个小乞丐的女子。
二皇子倒是舍得，江箫这一身行头看似和普通宫女差不多，仔细一瞧这饰品可是各有各的来头。
这手腕上玉镯，玉质细腻，颜色纯净，若是她没看错应当和她手上的镯子出自同一块玉石。那块玉拢共也只够做两个手镯，是长垣知府献给陛下的。
就连腰上随意挂着的配饰也是用紫檀木制成的，虽然在皇宫算不得什么稀罕物，却也不是一般嫔妃能这样奢侈的。
当然，比起这些身外之物，更“奢侈”的大概是江箫在宫内的特权。
没人会去触二皇子的霉头，尤其宫内的嫔妃和宫女。
她淡淡看了一眼江箫，忽而勾起一抹笑。华贵的珠钗衬得这一点笑千娇百媚。
虽然这样的类比不合时宜，但看着这个笑容的时候江箫想到了那个她甚至没见过面的碧水间头牌。
在气质的压迫下甚至忽略了她的容貌。
这位齐贵妃平日冷淡的时候太多了，江箫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对除了皇帝的人笑——即便这个笑甚至算不得是善意的。
“镯子不错。”她轻轻牵起江箫的手，随意拨动了一下玉镯，眼神轻佻又薄情，“呵……就是不知道能留多久了。”
她都有点期待起来了。
而此刻清瑜的宫内也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守在外面的宫女一个个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一声。自从陛下来这里后，她们已经维持这样半个时辰了。
从来没有那一时刻那么希望江箫能过来。
快来救一下啊！
“……混账！”
皇帝含着怒意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所有人都默契地把头低得更低了。都说陛下仁爱，从不滥用刑罚，所以她们怕的……
当然是里面的那个煞神啊！
不过清瑜现在心情还算平静，他甚至还笑得出来。
“怎么了？不是你让我说的吗？”他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父亲，看着他气到浑身颤抖的模样。
他微微垂眸。
现在的他已经比父皇高了啊……
“说什么如今国泰民安，已经不需要军队了……”
不就是想要兵不见血地收回兵权？
现在手握兵权最多不就是孟家？
“那就把他们杀了……你不就是想让我这样说吗？”清瑜哼笑一声。
人命在他嘴里一瞬间变得轻飘起来。
“他可是你的舅舅……”
已有颓态的皇帝不可置信地看着清瑜，好像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而清瑜却露出兴致缺缺的模样。
又是这样。
清瑜懒得去评价这份不可置信有几分真有几分假。都找上他了，还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只会让他更恶心。
自己这个父皇，想要权利又不想撕破脸面，想要威慑却又过于软弱。就连兵权这样重要的事情也是这样犹豫不决又多疑，害怕与清瑜的关系彻底断掉。
清瑜不觉得他们之间的父子情谊需要如何维系，当皇帝把主意打到将军府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清瑜不会原谅的。
话说得再好听，再粉饰太平，其内里也是脏的。这是简单的取舍问题，他身为皇帝难道不知道吗？
不……
清瑜心里反驳了自己的想法。
他应该是太知道了。
所以才会明知这件事会引起清瑜的厌恶，也要去做。
清瑜彻底放松下来，退后几步懒散地坐在平日学习的案上。
“依儿臣之见，父皇不必为此事烦忧，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
毕竟在您意识到这件事情之前，已经有人开始筹备了。
剩下的话清瑜含在嘴中，最终还是没说出口。他只是无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松了一口气，说了几句可有可无的话，无非一些劝诫清瑜仁德的说辞。
大概是觉得清瑜还是在乎他一个做父亲的，他的面色也一点点放松下来，恢复了平日的帝王模样。
对于这个身体里流着孟家血脉的孩子，皇帝是有些心情复杂的。一边知晓自己是亏欠了这孩子的，一边又忌惮着他。
若是孟家再出一个像孟凌一样的人……
皇帝温柔地看着清瑜，就像刚刚还大发雷霆过的人不是他。
再出一个也没关系，只是可千万别是你啊清瑜……